多梨 作品

四十九朵玫瑰(捉蟲)

    她侃侃而談,敏銳地察覺到素人的臉上有些尷尬。

    宋妤停下來背紙條,問:“怎麼了?你有什麼問題嗎?”

    “沒怎麼,”旁邊始終沉默的棠柚笑著說,“宋小姐剛剛背的這一段,是我先前發過的一條微博。沒想到宋小姐這麼喜歡我,這麼一長段話也能記下來。”

    宋妤手一抖。

    日常的微博和剛才的紙條都是她的助理準備的,雖說是吸著yuko的血上位,但宋妤自以為做的並不明顯,哪裡能想得到助理竟然膽大到敢直接照抄yuko的微博。

    ——好歹也比照著改動語序或者其他啊!做的這麼明顯!

    要是這段真的播出去,那她這段時間的苦心經營不就全成了笑話?

    素人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她本來就是yuko的鐵粉,先前還積極地為了yuko和宋妤的粉絲掰頭到深夜;此時看宋妤的目光更是帶了鄙夷——處處拉踩yuko,沒想到還是吸yuko 的血。

    真是太噁心了。

    還有——

    她忍不住桃心眼看向棠柚。

    嗚嗚嗚嗚嗚。

    yuko小姐姐好漂亮,吹爆!

    那些該死的營銷號有什麼資格說yuko醜?

    明明美爆了好嗎?

    宋妤深深吸口氣,對著導演勉強一笑:“導演,剛剛這段能不能重新錄一遍?”

    “為什麼重新錄?”棠柚笑,“我感覺宋小姐發揮的挺好,體現出來了宋小姐您的真實水平。”

    她刻意咬重了“真實水平”這四個字。

    趙芥看出兩人之間的僵持,及時出來打圓場:“我也感覺宋小姐剛剛的點評很完美。”

    其他兩個人笑著隨聲附和。

    笑話,剛剛蕭則行過來護著yuko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誰還敢在這個時候站宋妤?

    這麼一來,宋妤瞬間被不著痕跡地隔離了。

    沒有人站在她那一方。

    宋妤一人總不好叫著這一群人都陪她重新錄,只能打碎牙齒往自己肚子裡面咽。

    剩下的錄製中,她完全不敢再用助理準備的小紙條——

    倘若再是抄襲yuko微博內容的該怎麼辦?

    宋妤丟不起這個人。

    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胡亂建議,努力維持著優雅知性的笑容,只是在觸到素人厭惡的目光後,連笑容都僵硬了。

    ——本來想打壓yuko,沒想到自己倒是因為助理的失誤翻車翻到底朝天。

    好不容易熬到錄製結束,宋妤繃著臉進了化妝間,助理小跑過來,準備給她披上外套;宋妤又氣又惱,伸手打了助理一巴掌:“蠢貨!抄都不會抄嗎?!”

    助理捂著臉頰,紅了眼眶,不敢說話。

    化妝間中無人,宋妤記恨著助理準備不當,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臉,揉著手,忍不住又痛罵了助理一頓。

    助理始終低著頭,唯唯諾諾。

    等到宋妤消了氣,離開化妝間之後,棠柚才走進來,從隱蔽處取出一個微型的攝像機。

    她盯著剛剛錄下來的視頻看了一遍,停頓片刻,給宋妤的助理發去消息:“抱歉,委屈你了。”

    三分鐘後,收到回覆。

    「還要謝謝棠小姐幫我弟弟及時聯繫到趙醫生,一點小事而已。」

    -

    蕭則行出發前往斯德哥爾摩的第三天,棠柚隨孟雲秋一同探望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前些天患了場風寒,這兩天精神稍微好些了,孟雲秋登門拜訪,不期想又撞上趙曼蘭與蕭維景。

    蕭維景見到棠柚,不可控制地失神片刻。

    然而棠柚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畢竟是來探病,只一條杏色的裙子,妝容淡淡;乍一看,蕭維景甚至有種兩人仍沒有解除婚約的錯覺。

    也只是錯覺。

    旁側的趙曼蘭輕輕地咳了一聲,蕭維景的注意力被拉回現實,仍舊忍不住看了棠柚好幾眼。

    雖然陰差陽錯、兒媳變成了妯娌,趙曼蘭仍舊花費了好長時間才能自我疏導成功,現在瞧見棠柚,仍舊是打心眼裡疼她。

    能說什麼呢?畢竟是她那個傻兒子先提出解除婚約。

    經過這些年來的事,趙曼蘭也總算是想明白了,蕭維景的確不像是能夠擔當起大任的料;如今老爺子的意思是將今後大半家業都交給蕭則行,等蕭則行自斯德哥爾摩回來之後,這件事就徹底該敲定了。

    蕭則年與她還算的上是安於現狀,況且比起來蕭維景再弄出來幾個重大失誤敗掉家產,顯然還是交給蕭則行更為妥當。

    如此自我疏導一陣之後,趙曼蘭總算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在一起吃的晚飯,趙曼蘭笑著與棠柚聊天,只是在稱呼上出了點小問題,棠柚習慣性地叫她“伯母”。

    話都出口了,趙曼蘭笑:“傻孩子,以後該改口叫嫂子了。”

    說到這裡,她問蕭維景:“維景啊,怎麼也不叫聲二嬸?”

    蕭維景尷尬地站了好久,才不情願地出聲:“二嬸。”

    “這才對,”趙曼蘭笑著看蕭維景,著意提醒,“輩分可不能亂啊。”

    蕭維景仍舊不自在,不停地喝著水。

    他低頭,捏著那個杯子,幾乎要把它整個捏碎。

    飯畢歸程。

    孟雲秋懷抱中抱著她那隻貓,細心地給愛貓梳理著毛髮。

    而棠柚把手貼在玻璃上,怔怔地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風景。

    雪花悠悠盪盪地落下來。

    孟雲秋觀察著她的神色,笑:“估計你二叔今年的新年又不能在家過了。”

    棠柚低聲說:“二叔說要去半年呢。”

    蕭則行這幾天工作似乎很忙,算起來,也只給她發了三張照片而已。

    孟雲秋撫摸著慵懶的貓,貓咪乖巧溫順:“話說回來,你二叔就沒有在家裡過次年。”

    嗯?

    棠柚心中重重一顫。

    過去的四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中,在未接手明建之前,蕭則行始終在異國。

    不在家裡過年很正常。

    但……在二叔小時候呢?

    也沒有嗎?

    似是看穿棠柚心中所想,孟雲秋淡淡地說:“在你二叔成年之前,每次都是來我這裡過年守歲;當初老爺子差點讓他認了我做乾媽,現在想想,還好沒認,不然這輩份上又要麻煩。”

    提到這裡,棠柚忍不住問她:“奶奶,那二叔身上的那些疤——”

    ——奶奶應該知道那些傷疤是怎麼來的吧?

    孟雲秋挑眉看她:“你都看過?”

    棠柚點頭。

    但是看的並不清楚,她本來想仔細瞧瞧,但是那種時候,又害羞到不敢開亮燈;本來還提醒自己不要再按他的疤痕免得弄痛,結果最後還是疼到繃不住了又抓又撓甚至還上了牙齒。

    孟雲秋嘆口氣,凝視著虛空,似陷入回憶之中。

    “我撿到蕭則行的時候,他才這麼高,”孟雲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瘦瘦小小的,就那樣一身血的泡在路邊泥水裡,又下著大雨,差點撞上去。”

    棠柚心中一顫。

    饒是江桃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畢竟有棠爺爺和江沉庭護著,她的童年並沒有遭受過多身體上的傷害。

    “我下車一瞧,發現那孩子原來是腿斷了骨頭,站不起來,”孟雲秋看向棠柚,“他一聲痛都沒有叫,倒是朝我說了聲謝謝。那年,他才七歲。”

    “那些傷——”

    “都是他那個仍舊在療養院強制性關押的母親做的,”孟雲秋平靜地敘述,“他母親狂躁病發的時候,一味地虐待自己的兒子。從五歲時候母子倆被送離之後,持續兩年,則行都在被虐待。熱水、水果刀、晾衣杆……我請醫生過來看的時候,他後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棠柚手指仍舊貼在車玻璃上。

    熱氣凝結在玻璃上,成了朦朦朧朧一片霧氣,唯獨手指點的地方讓出一個小空圓圈來,一滴水蜿蜒地往下落。

    她的眼睛痠疼痠疼,不敢眨眼。

    一眨眼就會掉淚。

    她完全不敢想象,小時候的蕭則行是什麼模樣。

    只是聽孟雲秋的描述,就讓她的心臟一陣一陣地泛著疼。

    “他和你說一身疤痕都是打架打的?”孟雲秋笑了,嘆氣,“那是不想讓你擔心啊,傻柚柚。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主動把傷疤主動露出來給你看?他就是這樣,絕對不會來拿這種事情來博你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