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二十三朵玫瑰

    長達一分鐘的安靜。

    蕭老爺子問:“你還要不要臉?”

    蕭則行沒說話。

    棋盤上, 勝負已分。

    白子輸的一敗塗地。

    蕭老爺子氣的站起來, 直接把棋盤掀了:“你一個做長輩的,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念頭?啊?”

    噼裡啪啦, 黑白棋子在地上亂跳。

    桌子上, 地毯上,凳子上,落的到處都是, 有幾枚甚至跳到蕭則行鞋子上,彈的褲腳晃了一下。

    蕭老爺子臉都漲紅了,聲音洪亮, 指著他罵:“你都多大了?柚柚才多大?那麼小的姑娘你都能下手?”

    蕭則行從容不迫:“只是差了八歲而已。”

    蕭老爺子倒吸一口冷氣, 捂著胸口,聲音顫抖:“你碰過柚柚了?”

    “沒有,”蕭則行微笑,頰邊酒窩淺淺,“她什麼都不知道。”

    蕭老爺子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手指死死捏著椅子的把手。

    蕭則行俯身,將腳邊的幾枚棋子撿起來, 有白有黑,拋入相對應的棋盒中。

    “我就知道你當初沒安好心, ”蕭老爺子目光陰鬱,“沒想到你做了這樣的打算。”

    蕭則行站起來,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雙手奉上:“父親,您喝茶。”

    “別想著讓我安排你和柚柚結婚!”蕭老爺子盯著他看了半天,最終仍舊不情願地接過來,也不喝,就那麼端著,氣憤地罵他,“我臉皮還沒那麼厚!我還要點臉面!”

    “我說這些也不是讓您再犯錯,”蕭則行笑,“不用再強迫柚柚,只要您點頭同意柚柚和維景解除婚約,剩下的事情,不勞您費心。”

    蕭老爺子氣的不肯喝,腮邊肉劇烈抖了抖,閉一閉眼,長嘆:“我真對不起老棠,說出來都叫人笑話,你竟然看上了小輩……”

    他沉沉看了眼蕭則行,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濺出兩滴茶水來:“你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

    -

    棠柚早早地就坐在餐桌前等候蕭則行。

    往常都是她先吃飯,但今天有些不同。

    蕭則行傍晚時候打過電話,說晚上去見老爺子,或許會晚點回來。

    他說會幫她說清楚。

    為了這件事,棠柚緊張到連午覺都沒有睡,原本下午定了的拍攝計劃也往後拖了兩天。

    終於聽到腳步聲,沉穩傳來,棠柚立刻激動地站起來,推開椅子跑過去迎接:“二叔!”

    門打開,男人神情略有錯愕。

    進來的卻是蕭維景。

    蕭維景的手仍放在門把上,頗有些不自然地看著她,笑了笑:“棠柚。”

    棠柚:“哦。”

    她挪著步子,面無表情地走到餐桌旁邊,坐下繼續等。

    房間裡裝的是暖黃色燈光,棠糊糊趴在主人腳邊,他擁有了自己的小毛毯,上面繡著好幾個爪子印。

    是蕭則行讓人送來的。

    蕭維景走到她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來。

    棠柚沒看他,彷彿他只是空氣。

    安靜下來的她真的很好看,頭髮紮了個小丸子,發繩上墜了兩個小小的透明圓球;蕭維景認不出具體材質,只覺著像極了糖果,乾淨又甜。

    耳旁額前都有幾小撮毛絨絨的、細碎的發,有點討人喜歡的孩子氣。

    蕭維景咳了一聲,不自覺放緩聲音:“抱歉,這麼長時間……你受委屈了。”

    此話一出,棠柚眼皮一跳,警惕地看他:“你什麼意思?”

    蕭維景該不會改主意、不打算退婚了吧?

    別啊。

    蕭維景第一次嘗試向她解釋:“我和文靈並非你想象中的那樣,以前她救——”

    “我不關心你們倆之間的關係,”棠柚打斷他,沒有笑,冷靜的讓蕭維景有點無措,“我已經和蕭爺爺說過啦,我們兩個真的可能不合適。”

    蕭維景還想再說什麼,聞聽門響,他轉身,看到蕭則行緩步走來。

    蕭維景叫:“二叔。”

    蕭則行鬆了鬆領帶,淡淡瞥他一眼:“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沒什麼事,就先過來了,”蕭維景問:“我聽助理說,爺爺今天見你了?”

    蕭則行漫不經心:“下了幾局。”

    說話間,棠糊糊站起來,噠噠噠跑到蕭則行面前,圍著他搖尾巴。

    快要吃飯了,蕭則行也沒碰棠糊糊;但這並不妨礙大狗的熱情,棠糊糊繞著他歡樂地轉圈圈,蕭則行微微屈身,仔細看著棠糊糊,笑著對棠柚說:“你看看,糊糊好像又胖了。”

    聞言,棠柚立刻過來,蹲下,仔細地看了看:“好像還真是。”

    “似乎絕育後的狗都會發胖?”

    “好像是哎,糊糊太胖了不好吧。”

    “那就該多帶他出去鍛鍊,你不放心,可以讓他去樓下花園裡玩。”

    “真的嗎?您太好了……”

    ……

    蕭維景聽著他們兩個愉快地討論著棠糊糊,突然察覺自己完全插不進話。

    好像被……排擠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蕭維景產生一種錯覺——

    蕭則行和棠柚就像是一對在討論小孩子學習成績的家長,而他就是那個叛逆期胡作非為被逐出家門的逆子。

    蕭維景咳了一聲,試圖融入話題:“為什麼要給他做絕育?不覺著殘忍麼?”

    棠柚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站起來,直腰,對蕭維景說:“因為他隱睪,有一個蛋蛋在體內,不做手術的話對身體不好。況且,狗狗也不會像人一樣能從性中獲取快感,閹割狗狗和閹割人不是同一種概念,你不用以己度狗。”

    蕭維景完全沒有想到棠柚能夠這麼坦然地說出這種話。

    在他認知中,棠柚應該是那種一談到某些事情甚至器官就會臉紅心熱、捂住耳朵軟綿綿說“不要再說了啊”這種女孩。

    而不是這樣無所顧忌地和他講狗和人在性上的區別。

    現在她這麼坦然直白地說出來,蕭維景十分不自在,紅了耳朵:“……原來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心跳加速。

    以前文靈不是沒有開過那方面玩笑,但蕭維景潛意識裡把她當作兄弟、同性,也沒覺著尷尬。

    畢竟不開黃腔的男人真的少,不管文靈的黃色笑話和梗再色情,蕭維景聽著也毫無波動,頂多笑笑。

    現在棠柚認真的一句科普,倒是把他給弄的臉紅心熱。

    蕭維景感覺自己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實在太不正常了。

    吃飯過程中,蕭維景忍不住頻頻抬頭看向棠柚。

    他發現棠柚在吃飯時候也很好看。

    她牙齒很整齊,咬東西時候也很可愛,一塊稍大的肉就能把嘴巴填滿,腮上鼓出一小塊,吃東西速度雖然不快,但吃的好像還不少……

    正看直了眼,冷不丁聽見蕭則行的聲音:“維景。”

    蕭維景醒過神:“怎麼了?”

    蕭則行轉了轉筷子,笑的溫柔:“你今天吃的很少,是不是上火了?食慾不振?下次讓人給你多做些苦瓜吃,敗火。”

    棠柚沒在意這兩人的對話,她在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也不知道蕭則行從哪裡找來的廚師,做的每一道菜都好符合她的心意呀。

    滿足地喝完一小碗湯,她偷偷地看了眼蕭則行,而後者正好也在看他。

    蕭則行笑了笑。

    棠柚窺探著他的神情,終於放下心來。

    礙著蕭維景在,她不好多問;但看著蕭則行的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二叔真棒!

    -

    依照著蕭則行的建議,棠柚決定去拜訪奶奶。

    棠柚知道她行程忙,破天荒第一次五點鐘掙扎著擺脫被窩的封印。

    下樓時,卻遇見晨練回來的蕭則行。

    他終於不再穿襯衫,黑t黑褲,正在拿毛巾擦汗,瞧見她下樓,一愣,笑了:“今天怎麼醒這麼早?”

    還沒有徹底降溫,還是短袖,小臂上隱隱有青筋。

    他太高了,棠柚站在比他高兩個臺階的地方,勉強和他保持平視。

    棠柚扶著樓梯扶手,回答:“去見奶奶。”

    蕭則行應一聲,問:“不吃早餐了?”

    “喝了杯奶,”棠柚往下走了兩個臺階,笑,“二叔再見。”

    一口一個二叔,她現在的確越叫越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