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5)

    自從紀長澤說了這麼一番話之後, 則臨海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以前是佩服,嚮往,還有點敬仰。

    畢竟面對這種能夠直接讓人殘肢再生的醫修, 很少能有人不產生一些嚮往情緒。

    尤其紀長澤自己都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凡人了, 居然還能夠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付出眼盲的代價。

    之前紀長澤對則臨海說他的眼盲只是暫時的,那個時候則臨海信了。

    但是現在, 他卻覺得紀長澤說不定是為了怕他們良心不安,這才編造出一個“只是暫時眼盲”的謊言。

    畢竟他實在是經歷的太多了。

    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親眼見證著宗門被毀滅,師長, 師兄弟,師姐師妹,這些和紀長澤一起長大, 說是親人也不為過的人就這麼當著他的面死去。

    而他還要在那樣年輕的年紀開始大逃亡,甚至要為了避開追兵自散靈力。

    要知道, 對於修士來說靈力就是他們的一切, 紀長澤自散靈力的做法差不多就好像是一個人類絕對去做螞蟻。

    這要多麼強大的心理才能承受這一切。

    而在承受的時候,他甚至還是個孩子。

    今年二百五十歲的則臨海滿臉深沉的想著。

    對,沒錯, 反正對於他這樣的年紀來說紀長澤的確是個孩子。

    陷入自己腦補無法自拔的則臨海看向紀長澤的視線時而充滿了同情, 時而又充滿了敬佩,時而又滿是堅定。

    紀長澤權當什麼都沒感受到。

    反正誰都知道他眼盲。

    倒是真火宗的弟子們察覺到了則臨海對紀長澤的不同。

    “師叔對長澤真人也太好了吧, 昨天西於家主派人送來新鮮水果, 師叔以前都是先自己吃的,結果昨天他居然特地挑了新鮮的水果親自送到了長澤真人房中。”

    “是啊,昨天我修煉累了想歇息, 以前師叔都不管的,還會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修煉也是覺得難, 結果昨天他看到我在休息,居然訓斥我,還說長澤真人在我這樣的年紀比我可強多了。”

    這位捱了訓斥的弟子還覺得挺委屈的;“我們才剛剛認識長澤真人,師叔怎麼知道長澤真人年輕時比我強,醫修不都修為不高嗎?”

    “是啊,我承認長澤真人很厲害,可論修煉,肯定是我們要強一些,再說了,長澤真人身上不是沒有靈力嗎?真打起來肯定是我們贏啊。”

    幾人正討論著,恰恰敬年思路過,她不知道前因後果,一來就聽到這番話,立刻開口:“長澤真人可是救了我一命,你們打他做什麼。”

    見她跟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的,若是身上有毛必定滿滿炸起,真火宗的弟子們趕忙解釋:“小師妹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說而已。”

    “下次不要再說了,長澤真人好歹是我們的前輩,他本就因為意外丟失了靈力,若是再聽到我們這些小輩議論這件事,心裡必定不好受。”

    真火宗是男子集團,這一輩裡只有淨年思這麼一個小師妹,弟子們都稀罕的很,她說話也都沒有不應的。

    “小師妹說的是,是我們思慮不周,以後不會了。”

    “小師妹,你身子好一點沒有,聽聞城外有低階異獸作祟,我帶你去玩吧。”

    “異獸有什麼好玩的,這一路上小師妹又不是沒有見過,不如我們還是去果園玩,這個季節的果子味道最是好了。“

    敬年思性子活潑,又是最小的,還不是和他們一樣的男子,真火宗的弟子們都拿她當小妹妹,一時都圍著她嘰嘰喳喳的開始說要去哪裡哪裡玩。

    天雲宗弟子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敬年思被眾星捧月的畫面。

    嚴湘鳳自然也是看到了。

    要是以前她看到這個畫面肯定很高興,覺得真火宗這些弟子都喜歡敬年思才好,師兄師妹的多好談情說愛。

    真火宗弟子喜歡敬年思了,敬年思才不能抽出空去和她搶師兄。

    但是現在,她卻只是不怎麼感興趣的看了一眼,眼底沒有半分喜色。

    王鵠立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在心底冷哼一聲。

    這個敬年思,不愧是凡人出身,眼皮子淺。

    居然連真火宗的這些歪瓜裂棗都看得上。

    “師妹。”

    他轉而看向嚴湘鳳,聲音溫柔的好像是面對情人:“你收拾的怎麼樣了?可準備好了?”

    準備自然是準備好了。

    嚴湘鳳微微抿唇,直接問:“我們為何要突然離開?之前不是說好了要與真火宗一起走嗎?師兄你之前不也說了想要招攬長澤真人回宗門。”

    王鵠立當然不可能說是“因為我聽到了紀長澤的秘密知道有人追殺他,為了避免紀長澤連累我們,我們還是早點跑路比較好”。

    他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標準的大師兄形象。

    溫和可靠,對著師弟師妹們很呵護,遇見事情不會先想著自己而是先想著宗門。

    要不然他根骨不佳修為不高,未來掌門的位置也不會坐的這麼穩當。

    嚴湘鳳以前就是因為他顯露出來的表象喜歡上了他,但現在,她漸漸發現,也許她喜歡上的大師兄根本就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

    王鵠立沒有察覺到嚴湘鳳在想什麼,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要怎麼跟嚴湘鳳說。

    拉著她走到一邊,滿臉為難,彷彿很難開口一般,這樣過了幾秒鐘之後,才咬咬牙開了口:

    “阿鳳,你也知道之前年年姑娘掉下異獸群的事,這件事真火宗那邊一直都覺得是你,就算是我們天雲宗的人都相信你信任你,可真火宗那邊到底不是我們宗門,他們的弟子也沒有和你一起長大,自然不能信你,當初我提出要隨行,也是想要讓真火宗將這件事徹底翻篇不要再提。”

    “結果現在什麼樣子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們天雲宗的弟子努力的想要和他們真火宗弟子相處,他們對我們還是有敵意,別的不說,你就光說年年姑娘,根本不靠近我們天雲宗,每次遠遠看見我們天雲宗弟子都會繞路走。”

    他嘆了一口氣,語氣感嘆:“師妹,我和你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真火宗這樣的態度,所以我才為了你違背之前的諾言和他們真火宗分開走。”

    嚴湘鳳聽的臉色冷下,沒有像是以前那樣急切解釋,而是就這麼冷著臉看著王鵠立。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她臉上神情的話:

    扯,你盡情的扯。

    嚴湘鳳又不是瞎了聾了,王鵠立要是真的信任她想要幫她擺脫嫌疑的話,之前幹什麼要將這件事提出來。

    一副要為了她的錯誤天雲宗要彌補,所以天雲宗的弟子才要跟著真火宗一起行動的樣子。

    明明決定是王鵠立做的,都沒有跟她商量一句,結果現在倒好像是為了她才那樣做的一樣。

    打個比方,這就好像是有人汙衊她打了別人一個耳光,她知道自己沒有所以極力否認,努力解釋,一邊不肯承認一邊試圖找出真相。

    結果王鵠立跳了出來,以她的師兄身份去對被打耳光的那個人說:“誒呦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阿鳳打了你我真的很抱歉為了彌補你我們決定隨行跟在一起”。

    他要是真的想要幫嚴湘鳳,要做的就應該是幫她解除嫌疑,而不是以師兄身份問都不問嚴湘鳳一句就“幫著”她承認她的“罪行”。

    明明給她蓋章了她沒做過的事情,偏偏還要以一副“我是為了你好”“我幫了你”的嘴臉來面對她。

    嚴湘鳳當天晚上就把自己對王鵠立這個師兄的喜歡給收了回來。

    她又不是受虐狂,現在兩個人還剛剛只是心知肚明,王鵠立就能這樣代替她承認她沒有做過的事,要是以後真的在一起了還不知道這個人會弄出什麼來。

    王鵠立還在那裡巴拉巴拉的說著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也很不容易,畢竟之前他為了嚴湘鳳決定隨行,當時是他主動說的隨行,現在又要離開,要承擔的壓力肯定是有的。

    但是為了嚴湘鳳的名譽不受損,他會對著天雲宗弟子們說他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師長寫信讓他們好好遊歷。

    嚴湘鳳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她這裡也可以收到師長的傳信,王鵠立要做的就不是在這裡給她解釋而是直接告訴她師長來信了。

    她安靜聽了好一會,才冷不丁開口:“我無所謂,反正我沒有推人,真火宗什麼態度我都不覺得有什麼,師兄不用【為了我】要背信。”

    王鵠立:“……”

    他給出這麼一個藉口一方面是想著把鍋甩在嚴湘鳳身上,另一方面也是讓嚴湘鳳看見自己為了她付出了多少。

    結果現在理由都說了,嚴湘鳳卻直接拆臺說她不介意。

    這讓他怎麼繼續往下說。

    嚴湘鳳看著王鵠立那僵硬的臉色,心中更是失望。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的師兄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挺喜歡和真火宗一起走的,既然師兄你說是為了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大可以不用這樣,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火宗對我的誤解,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真相是什麼的。”

    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話說清楚了,嚴湘鳳沒去看王鵠立臉上漸漸難看的臉色,轉身大步離開。

    然後找了個角落,蹲在地上開始埋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