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 112 章

    劇組人多, 六層大蛋糕被瓜分乾淨, 陸文一直為角色控制飲食, 今晚破戒一次, 佔領了頂層的一整塊。

    草坪上鋪著遮光布,陸文和瞿燕庭面對面盤腿坐著, 一人一口地挖蛋糕吃。陸文小心地吃著邊緣, 結果瞿燕庭直接從中間叉了一塊。

    “哎!”陸文急道,“你把字兒吃了!”

    瞿燕庭咂咂嘴:“有果醬更好吃啊。”

    陸文當然明白,但不捨得破壞上面的字, 默默幼稚地糾結著,瞿燕庭又挖了一大塊,穩準狠地塞進他嘴裡。

    手機響,凌晨之後圈內圈外的朋友都發來祝福,陸文發了條朋友圈,算作統一的回覆和感謝。

    瞿燕庭被潛移默化,問:“發小們發紅包了嗎?”

    “必須的,不發決裂。”陸文打開聊天群,斂完財, 點開一條語音,三個人的合唱傳來, “祝你生日快樂……”

    陸文咧開嘴, 回覆道:我今天過了一個巨幸福的生日。

    連奕銘:三十歲了,文兒。

    顧拙言:雖然是而立之年,希望你和二十來歲一樣快樂。

    蘇望:別煽情了, 他哪天都快樂。

    陸文在群裡聊了一會兒,切回朋友圈,掃了一眼密集的點贊和評論,發現兩分鐘前陸戰擎點讚了他。

    “我爸還沒睡?”他說,“就點贊啊,也不祝福我一下。”

    瞿燕庭道:“你不瞭解伯父的性格嗎?別傲嬌了,你主動點,而且我想看看黃司令。”

    陸文向陸戰擎發送視頻邀請,接通了,他挪到瞿燕庭身邊一起入鏡,光線不太好,看上去條件艱苦。

    陸戰擎嘴上沒說什麼,眉心卻皺了起來,好在陸文興高采烈地說了許多話,他才稍微放心。

    聊到何時拍完,陸文和瞿燕庭也無法確定,但春節應該也要在劇組度過了,搞得陸戰擎舒展的眉頭再度起皺。

    慶祝過後,全組繼續投入拍攝,忙碌了一通宵。

    清晨有些冷,收工,瞿燕庭雙手凍得微僵,慢吞吞地拾掇對講機和劇本。

    陸文卸了妝過來,把帶著體溫的機能風外套脫下,裹在瞿燕庭的身上,再拎過包,攬著對方朝片場外走。

    瞿燕庭揣起口袋,摸到一把車鑰匙,問:“又找《烽火》劇組借自行車了?”

    “拜託,人家殺青都半拉月了。”陸文勾過車鑰匙,“你剛才的表情透著一絲驚喜。”

    確實,每天收工後累得夠嗆,瞿燕庭一步路都不想走,前幾天還羨慕一個玩酷暑滑車經過的小孩兒。

    他好奇道:“那你從哪弄的車子?”

    陸文臭屁地說:“我吧,門路比較多,後臺比較硬,小意思。”

    走到片場附近的小賣部,瞿燕庭看見了停在門口的車子,居然是一輛帶棚的四座遊客觀光車,車身噴塗著彩色的“魅力古鎮快樂遊”。

    陸文把包扔後座上,瀟灑地說:“上車。”

    沒車門,瞿燕庭矮身坐進去,感覺一伸腿就能踩住地,陸文挨著他啟動車子,不知道按錯了哪,音響頓時大聲唱歌:“好一朵迎春花……”

    “我操,”陸文一通摸索,把音樂關掉,“幾月啊就迎春花。”

    瞿燕庭剛才還冷,這會兒都出汗了,問:“你從哪搞的車?”

    陸文回答:“就……景區管理處租的,本來不租給個人,那老闆的閨女是我粉絲,所以就租給我了。怎麼樣?”

    瞿燕庭照實說:“好像倆老年人要去市場買菜。”

    “啊?”陸文支吾道,“我真準備路上去買點吃的呢……”

    瞿燕庭笑了,說:“去吧,可能咱們的老年生活就這樣,提前體驗一下也不錯。”

    陸文反駁道:“我好歹也是有飛行執照的人,不至於老了開代步車吧?我不,我八十歲也要開敞篷去兜風。”

    瞿燕庭擔心地說:“別把骨頭架子顛散了。”

    一開始不習慣,沒幾天,陸文和瞿燕庭恨不得在片場裡都開著車。每天收工在鎮上轉悠,有一次沒電了,兩個人輪流推車回酒店,碰見其他劇組經過,立刻停下來假裝看風景。

    天氣越來越涼,倒是契合電影劇情的變化。

    孟春臺逐漸意識到,找他研究古玩的人群在悄然變化,一些政界和商界的官賈減少了,而日本人在增多。

    戰火蔓延,有些人轉移資產離開廣州,有些人觀望不前,有些人盲目樂觀,昔日的上流社會人心各異,尋常酒綠燈紅的日子變得珍貴起來。

    孟春臺不喜歡日本人,甚至輕蔑,面對日本人的邀約能拒則拒,他亮出紅派司,然而某一天,象徵軍/統權力的紅派司也失了效。

    孟春臺不由得感到恐慌,曾經人人為之低頭的東西,已經無法撼動日本人的力量。這座城中,當今的時局下,各界的地位微妙變化著,每一天都在洗牌。

    陳碧芝經常問他,日本人什麼時候走,廣州會不會成為戰場,他也不知道,被問煩了便敷衍一句,其實心裡愈發沒有底氣。

    令孟春臺出乎意料的是,不久後,唐德音身為商會會長開始為日本人效力。聲望權勢皆有的人,要忍辱叛國,只能說明情況當真壞得厲害。

    城中口岸查得一天比一天緊,老百姓不敢出聲,只能祈求槍響來得再晚一些。

    對孟春臺而言,日本人的邀請已變成威脅,他沒有反抗的餘地,他的古玩寶貝從傍身的資本,變成令人垂涎的獵物。

    終於有一天,日本人問及了“綠寶兒”。

    人生形成一個無解的閉環,危機再一次來臨,並且比前兩次更加來勢洶洶。

    不同的是,孟春臺沒了當初的消沉和怯懦,他每日照舊打扮得精緻倜儻,出入高級餐廳,不卑不亢地與多方勢力斡旋。

    偶爾得空,他吩咐司機把車停在教堂附近,戰事吃緊,教堂收留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陶素宜經常來幫忙,他會遠遠地看對方半晌。

    寧靜很快就要打破了,孟春臺望向天邊的積雨雲,等待遲早會來的一場風暴。

    故事推進到中後期,演繹、拍攝和場面調度,各方面的難度都在增加。瞿燕庭很沉得住氣,慢就慢,一絲不苟地堅持著。

    春節在劇組度過,那兩個月是古鎮人最少的時候,他們集中拍攝群演較多的大場面,其中一場**戲磨了大半月才拍完。

    瞿燕庭是劇組上下的主心骨,也是定海神針,只要他不亂,大家就能有條不紊地幹下去。

    在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下,瞿燕庭骨肉勻停的身段消瘦了太多,後腰細得只剩一捻,彷彿撈一下就會折斷。

    陸文沒說什麼,但總是把瞿燕庭輕輕揪到膝上,用厚外套裹住,再結實地圈起來。他們這樣看劇本,對臺詞,講戲,最終瞿燕庭會在他懷裡疲憊地睡著。

    等開了春,古鎮上到處都是花,大家也活力了一些。

    這期間,四人聊天群日趨躁動,另外三個人時不時要語音騷擾——

    “你們是在廣東定居了嗎?”

    “粵語幾級了?”

    “拍的什麼史詩級鉅作啊,片長四小時?”

    “人家驢友都西藏來回好幾趟了!”

    陸戰擎也覺得太久了,但思路不同,旁敲側擊地問是不是資金短缺,懷疑陸文和瞿燕庭一邊拉投資一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