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 21 章

    夜幕降臨,各組為今晚的夜戲做準備。

    房間內擠滿了人,不至於無處下腳,卻足夠令瞿燕庭坐立難當。他沿樓梯上去,一直上到五樓,樓下嘈雜的聲音變得遙遠。

    聲控燈暗得像一豆燭光,瞿燕庭在樓梯上坐下來。燈滅了,他懶得叫,雙肘拄在膝頭,雙手託著低下的前額,囿於黑暗之中。

    沒多久,有人從樓下上來。

    瞿燕庭剛把冰冷的臺階坐熱乎,猶豫要不要躲去六樓,不等他決定,對方三階一步,已經爬上扶手側面的樓梯。

    一聲彈舌,燈亮了。

    上來的是陸文,整個人換成葉杉的妝發,拿著劇本,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背一背臺詞。他在臺階坐下,沒發現瞿燕庭坐在拐角上面的樓梯。

    瞿燕庭亦不出聲,呼吸也淺淡得幾不可聞。

    劇本翻開,陸文壓低嗓子一句句地讀,反覆調試停頓和重音,讀完一遍進行第二遍,認真的模樣與平時判若兩人。

    今晚拍攝重場戲之一,有哭戲,整體是一個情緒爆發的過程。對象依然是陶美帆,與老前輩飆戲,陸文覺得壓力很大。

    況且,瞿燕庭來盯戲了,盯他演的葉杉。

    讀完第二遍,陸文合上劇本,將臺詞從頭到尾背誦出來。

    瞿燕庭聽在耳中,他寫的他清楚,陸文背得一字不差。背完,陸文仍覺不夠,開始進行第四遍。

    瞿燕庭無法繼續沉默,輕咳了一聲。

    “操啊!”陸文慣有的一驚一乍,這兒他媽有人!

    他起身衝上拐角,總算發現瞿燕庭坐在樓梯上,按照先來後到,也不好問人家“你怎麼會在這兒”,便杵著。

    瞿燕庭想說的是:“別出聲,默讀。”

    陸文解釋:“我不知道你也在,不是故意打擾別人的。”

    瞿燕庭道:“我是讓你留著嗓子。”

    陸文返回去坐下,模仿瞿燕庭的姿勢撐住前額,拇指按在太陽穴上。他靜了一會兒,未雨綢繆地問:“能不能商量個事?”

    若不是陸文的語氣太溫柔,這個措辭,瞿燕庭以為是什麼導演、製片或投資方在和他講話。

    他慢一拍地:“什麼事?”

    陸文說:“如果我演砸了,片場人多,你要教訓我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

    瞿燕庭手掌下滑,交握十指掩住下半張臉,將含笑的聲音過濾得有些悶:“劇組人多眼雜,乾脆回酒店得了。”

    陸文當真地說:“那去你房間還是去我房間?”

    瞿燕庭懷疑陸文斯德哥爾摩了。可惜演員演戲,演得爛必遭一罵。演時混過去,以後自有觀眾討伐,不是可以防患於未然的事情。

    瞿燕庭沒有鼓勵,也未施壓,僅客觀地叮囑道:“不用考慮如何如何演,進入葉杉的狀態,遵從你意識裡的反應就好。”

    片場一切就緒,兩個人返回302。

    監視器搬入房中,瞿燕庭在任樹旁邊落座,大夜難熬,桌上擱著一大杯濃茶,他道了句“辛苦”。

    “習慣了。”任樹說,“希望拍攝順利。”

    瞿燕庭問:“你怎麼看?”

    任樹答:“沒底,小陸第一次拍哭戲就趕上這場,先來一條試試吧。”

    瞿燕庭沉吟道:“好的話你別誇他,他容易嘚瑟。差的話你也別吼他,吼蒙了更麻煩。是褒是貶都等拍完再說,別影響他的情緒。”

    “行。”任樹答應完笑了,“你還挺了解他。”

    瞿燕庭將手機調成靜音,開始盯戲。

    今天是週六,葉小武和同學出去玩,還沒回來,房間裡顯得冷清。

    葉母從陽臺收下一大團衣服,抱進臥室。房子小,葉杉和葉小武睡上下鋪,合用一張書桌。葉母疊完衣服,挽起袖子整理凌亂的桌面。

    兄弟倆的書本全堆在桌上,還有葉小武借來的漫畫和雜誌。葉母一一分類,試卷不必看姓名,高分是葉杉的,不及格是葉小武的。

    收拾出一摞漫畫書,葉母嘆口氣,檢查抽屜中還有沒有。一拉開,裡面塞滿上學期的試卷,她一份份掏出來疊好,發現最底層藏著個筆記本。

    葉母拿出來,不知新舊,也沒有寫名字。

    鏡頭推特寫,封皮掀開,“凌晨”二字一閃而過,是葉杉工整遒勁的筆跡。見字如面,瞿燕庭想起陸文蹲在門外塞紙條的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