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作品

第 16 章

    天色初明,瞿燕庭一大早抵達片場,從小區門口到單元樓這段距離,他也儘量避免和太多人碰面。

    小區內瀰漫著秋日清晨的冷清,四處沒幾個人,大夜結束的a組人馬,全部在單元樓背面的空地上休息。

    小張拎著一袋早餐迎過來:“瞿編,早。這一份是給您的,豆漿小籠包,您吃不慣的話我再去買別的。”

    瞿燕庭接過,說:“謝謝。”

    小張解釋:“不是我買的,a組昨晚上大夜,剛收工。陸文哥體恤大家辛苦,請全組人吃早餐。”

    瞿燕庭沒說什麼,拎著包子豆漿進了單元樓。

    昨天沒來休息室,房間裡有些悶,他走到陽臺上開窗通風。小區內地方有限,立在101的陽臺上,能將樓後面的光景一覽無餘。

    窗外,a組熬完通宵人困馬乏,所有人亂七八糟地就地休息,癱坐著,吃早餐的吃早餐,打瞌睡的打瞌睡。

    瞿燕庭視力一般,無法逐個觀察,注意到幾位畫風清奇的同志。葡萄藤下,任樹和劉主任臉對臉趴在桌上,開小會。美術指導蹲在路燈下,擦拭腳上一雙熒光橘色的球鞋。

    最顯眼的,當屬別人癱著他立著,並且是在柵欄前倒立的男一號。

    陸文已經倒立了五分鐘,血液微微上頭,將通宵拍攝的疲倦沖淡許多。他不敢坐,更不敢回房車休息,怕自己兩眼一閉睡成死豬。

    因為白天還有兩場戲,拍完才可以收工。

    孫小劍蹲在一旁:“下來吧,咖啡不燙了。”

    陸文翻下來,擦擦手,接住一杯特濃吊精神。昨天傍晚本來能睡一覺,結果瞿燕庭在房車上,不僅侵入他的私人空間,還給他添堵,走之後害他睡不著。

    孫小劍問:“昨天你和瞿編聊什麼了?”

    “沒聊什麼。”陸文道,“我不愛聊閒天。”

    孫小劍一聽便懂,八/九不離十是抬槓,說:“瞿編從房車上下來,臉色有點冷。”

    陸文飲一口:“多新鮮,他什麼時候給過我好臉色?”

    孫小劍想了想,確實。他感覺陸文和瞿燕庭之間,有一種關係破裂,但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得不打交道的撕扯感。

    “特別像……”他比喻道,“因撫養權而勉強維持聯繫的離異夫妻。”

    陸文差點把咖啡喝鼻孔裡:“少對我放這麼腦殘的屁。”

    孫小劍道:“那你說是什麼感覺?”

    陸文試圖找一個合適的詞,想了幾個似乎都不夠準確。他語文不太行,便敷衍過去:“我幹嗎對他有感覺?我候場去了。”

    說是候場,周圍就這麼大地方,不過是沿著牆根兒繞一圈,在樓前人少的位置等候。他靠邊站,等各組人員準備就緒。

    陸文倒立時滑下一截褲管,此刻仍卡在膝彎處,露著修長緊實的左小腿。他一向好動,即使身體疲憊,腦袋也要東張西望地瞧稀罕。

    一回頭,發覺自己原來站在101的陽臺窗下。

    陸文再一抬頭,發現瞿燕庭站在窗內,他嚇得彈開一步,意外或是焦躁,用力跺跺腳,將褲腿震了下去。

    瞿燕庭本未察覺,這下循聲垂眸,面無波瀾地將陸文看著,然後舉起杯子,吸溜了一口傻小子請客的甜豆漿。

    在影視劇裡,這般場景是約會,求愛,最不濟也要唱一支情歌。

    然而,問好是不存在的,招手也不可能。陸文和瞿燕庭四目相對,一瞬後便錯開,把頭扭回去。

    接下來佈景完成,各部門就位,陸文走向葡萄藤。

    這架葡萄藤是葉杉種的,他無數個深夜獨自坐在下面,以排遣心事。昨夜通宵拍攝,半宿的時間都是在葡萄藤下進行。

    即將拍攝的這一場,是葉小武翹課回家,發現葉杉的新書被毀壞,想為葉杉重新買一本。他沒錢,見街坊在葡萄藤下打牌,於是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