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從周 作品

第3章 程家

    文中寫到:“其輿馬赫奕,婢妾靚麗,足以蕩惑里巷之小人;其官爵貨力,足以搖動府縣;其矯詐修飾,言語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盜也。”

    細數當時能夠在眉山城呼風喚雨的厲害人物,對號入座,正是蘇洵的親家大舅子——程浚。

    然而這話翻譯過來,如同老炮堂哥的其餘文章一般,噴得有些莫名其妙。

    眉山鎮首富,車馬上乘,侍妾漂亮,這不應該嗎?讓居住在里巷裡邊的小老百姓羨慕嫉妒恨,是他的錯嗎?

    官大還有錢,足以左右地方政策,注意是足以,老炮堂哥自己都沒說別人這麼幹過,只是首富創造的gdp超過了府縣,這就成了罪過?

    至於矯詐修飾,欺罔君子,反過來看,恰恰說明程浚平日裡之乎者也道德文章的做派,只不過在老炮堂哥眼裡,這就是口不對心,就是假。

    可人家心裡怎麼想,到底是真是假,從何辨別?

    文中還說長幼共處一室嬉樂無禮之類的話,可想想蘇轍自己,去開封應試的時候還和倆兒子倆兒媳同船從眉山一路坐到了開封,這又怎麼說?

    所以程家怎麼受得了這個,於是兩家交往從此斷絕,逾四十年。

    程夫人尷尬的處境可以想象,母女連心,夫兄反目,愛女的早逝讓程夫人遭受沉重打擊。

    結果自然是憂思重重,積勞成疾。五年後,還未等到兩個兒子高中進士、榮歸故里,就去世了。

    僅憑這一條,蘇油認為,老炮堂哥做得有點過了。

    同時老炮堂哥激憤的性格,也讓蘇油對程家的觀感和事情的真相有些存疑。

    蘇油覺得這更像是幾大世家一窩一窩出進士,連同自己妻子的大度寬容和家世的煊赫,加在一起對他形成了巨大的壓力,然後情緒失控藉此宣洩。

    那篇《蘇氏族譜亭記》,和老炮堂哥後來的文章《辨姦論》一脈貫穿,前一篇裡,車子好馬子好是罪過,後一篇裡,吃得差穿得不乾淨也是罪過。

    拿這些東西作為子彈來掃射政敵,讓蘇油覺得嘴炮堂哥總是喜歡走歪把子機槍的路子。

    而他一輩子最喜歡乾的,幾乎都是這個,缺乏詳細的調查研究,論據全部來自古文,基礎就無法堅不可摧,容易被人抓住漏洞反擊。

    王安石對他反感,厭惡,但並未將他當做同一量級的對手,多源於此。

    平心細想,能教育出程夫人這樣名副其實大家閨秀的家族,能培養出好些位進士的家族,當真就如蘇老炮所說那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