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夢話 作品

民國之大導演(48)

    那幾張紙票皺巴巴的,邊角處還被撕開了幾道口子,這是貨真價實的血汗錢。

    樂景一怔。

    電報員卻誤解了他的遲疑的原因,不好意思的說:“我們身上沒裝太多錢……”

    對上三雙真誠急切的雙眸,樂景心頭一熱,差點丟人的流下眼淚。

    他對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謝謝!”

    “我們根本沒做什麼,和謝先生您做的事比起來差得遠了!”

    “謝先生高義,我太佩服您了!”

    “我們才應該謝謝先生!”

    於是前來電報局辦事的人們就看見了這樣奇怪的一幕,隔著窗口,三個電報員和一名落魄文人互相鞠躬,明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在場的人卻禁不住被四人間肅穆莊嚴的氣氛給感染了,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酸酸的。

    ……

    周馮和正在家中舉辦電影沙龍。

    受邀前來參加此次沙龍的都是瀘市交際圈有名有姓的紳士和名媛,幾位大名鼎鼎的交際花身邊早已圍滿了獻殷勤的紳士。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空氣中也漂浮著讓人沉醉的幽香。

    周馮和和幾個客人舉著紅酒杯,愜意呷酒,低聲聊天。

    “周老,這馬上就要到年底評獎了,不知道上海賽區會有多少電影送去第一屆晨星獎參展?”

    “老夫這段時間也在觀影,初步選定了五部電影。”

    “五部電影?會不會太少了?”

    周馮和笑著晃了晃酒杯,“你不懂,貴精不貴多,既然要送去北平,那就代表了我們上海的電影圈的臉面,如果水平太差我們上海電影也是臉面無光啊。”

    “還是您考慮的周到。”那人小小的拍了一計周馮和的馬屁,“有您來指導和把關,這次晨星獎非我們上海電影莫屬。”

    管家就是在這時候過來的。

    “老爺,報童送來了一封給您的電報。”

    周馮和知道能讓管家在這時候送進來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信。

    他放下酒杯,鄭重從管家手裡接過電報信,一看到信封上的落款表情立刻變了,幾乎稱得上粗暴的拆開信,匆匆瀏覽。

    陪客小心觀察著他的臉色,心中暗暗納罕究竟是哪尊大佛的信,竟然能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周老如此迫切拆信,而且……

    他飛快看了一眼周馮和的臉色,立刻低下了頭恨不能成為透明人。

    信裡究竟說了什麼?周老現在的臉色未免太可怕了。

    周馮和後槽牙幾乎要咬碎了。

    他都在幹什麼啊!

    他之前竟然以為給陝西捐點錢就夠了!他的錢恐怕根本到不了災民手裡!

    他甚至還坦然舉辦了沙龍!

    狗屁沙龍!

    他攥緊手裡的電報信,恨不能扇自己兩耳光。

    在謝聽瀾這個二十歲年輕人的映襯下,他的行為簡直可和唱《後.庭花》的商女做比了!

    他不再管身旁的那幾個人,快步走到宴會中心的開闊地方,用力拍了拍手掌,大聲道:“諸位,大家靜一靜,聽我說話,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沙龍慢慢安靜下來,紳士和名媛們慢慢停止交流或**,好奇的看著表情嚴肅的周馮和,他的眼中閃爍著痛苦且憤恨的淚光。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周馮和。

    頭頂吊燈金碧輝煌,灑在這些衣冠楚楚的上等人身上,就好像流淌的黃金。

    有人生來閃耀,有人泥潭苟活。

    “我剛剛從我們華夏電影協會的謝秘書長那裡收來一封求助的電報,當我們在瀘市享樂時,他剛從陝西回來……”周馮和紅著眼睛,聲音粗啞似沙石擦過枯樹皮,他哆哆嗦嗦的向這些少爺小姐們轉述謝聽瀾的信,轉述陝西目前的情景。

    電報是按字收費的,所以這封電報信上自然不會有任何華麗優美辭藻進行修飾——它也不需要再進行任何額外的修飾和潤色了,謝聽瀾只需要把眼睛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記錄下來就足以讓人窒息和絕望了。

    字字泣血,句句如刀。

    周馮和唸完信後,喧囂熱鬧的客廳已經陷入了一片冰冷的靜默,低低泣音自四面八方響起,如潮水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