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夢話 作品

民國之大導演(35)

    《貴妃醉車》叫好不叫座, 樂景並不怎麼吃驚。

    早在電影上映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他拍的是小眾文藝片,票房自然不會比得上商業片。

    “上映兩週, 票房兩千元。”——這是《觀影日報》做出的統計。與之作為強烈對比的是同時上映的幾部美國電影, 平均票房達到驚人的兩萬元。

    在現代時, 樂景從沒有關注過民國電影相關的資料。也是穿越後, 從謝知源那裡他才知道,如今電影院裡放的電影80%都是美國的電影,而國產電影只能夾縫艱難求生,勉強搶了一些票房也不過是殘羹剩飯。

    美國電影的大行其道,恰恰反應出來了美國國力的強盛和文化的強勢。如今華夏國內山河動盪, 民不聊生, 百姓平均年齡不過三十幾歲,上有貪官汙吏,下有土匪惡霸,還有連綿不絕的自然災害,這彷彿是一個爛到了根子裡無藥可救的國家。

    所以, 又要怎麼不讓此時的華夏人對電影裡富強美好的美國心生嚮往?

    所以, 又要一個戰亂頻頻天災**連綿的國家如何誕生好電影?

    後世的伊拉克、敘利亞誕生過有影響力的電影嗎?

    比起樂景早已預知結果的鎮定,蕭長樂顯得格外不能接受。

    他把報紙上的好評翻來看去, 越看越不可思議,越看就越懷疑人生。

    黃叔站在他身後,眯著眼睛, 焦急的問道:“報紙上都說了啥?”他年紀大了,眼睛徹底花了,平時只能靠蕭長樂給他讀報。

    蕭長樂深吸一口氣,把這篇寫自北師大文學系系主任齊明幟先生的影評唸了出來:

    “他可真是個小人物啊。八歲喪父, 寡母拉扯長大,沒讀過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十六歲就做了黃包車伕,給車行拉了五年車,餓了只肯喝水,才終於湊夠錢買了一輛屬於自己的新車。他叫劉大年。”

    “他也同樣是個小人物。三歲就被拐子賣進了戲班子,不識字只能死記硬背戲詞,背錯了就要被打手板,不過桌子高就要給班主端屎端尿。他練了十二年功,終於站在了戲臺中央,當了一回主角。他叫花醉樓。”

    “這是一個多麼冷酷的大時代啊。大時代太大了,所以它記不得幾萬萬小人物的臉。他們就是地裡的麥子,每當大時代的鐮刀揮動,都會倒下來一大片。大時代叫中華民國,卻不是屬於人民的國家。”

    “在看完電影后,《貴妃醉車》的最後一幕總是在我腦海裡徘徊。花醉樓在蕭瑟寂寥的戲臺中央放聲悲歌,臺下劉大年坐在黃包車沉醉閉上雙目,兩行清淚在他臉上肆意流淌,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那樣陶醉與滿足。我也是在這時猛然想起,劉大年拉了這麼多年黃包車,這卻是他第一次坐上黃包車。

    哪怕明天前途未卜,哪怕命運已經再次把他們打進谷底,哪怕這個大時代從來不曾寬待過他們,可是花醉樓和黃大年兩個小人物卻依舊沒有放棄對美的欣賞!他們是那麼熱烈勇敢的活著!雖然他們粗俗沒文化,但是在此時此刻,難道你能鄙薄地把他們稱為大老粗嗎?他們明明活的那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