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夢話 作品

清末之吾輩愛自由(66)

    在美利堅的這麼多年, 樂景改變了很多事, 通過他和朋友們的努力,他們也幫助華人提高了他們的地位, 讓他們學會花錢,用法律武器來保證自己的合法權益。

    樂景的《無法結婚的女人們》鼓勵了無數女人鼓起勇氣改變自身命運, 進入職場,《尋俠》則讓西方人成為了東方俠客文化的俘虜, 在海內外掀起一場功夫熱潮, 強勢弘揚了一把華夏傳統文化。《火種漫畫週刊》更是成為無數底層百姓的精神食糧, 用畫面傳達思想, 報紙所經之處, 不知道點燃了多少火種。這是屬於文學作品的可怕影響力。

    守夜人報業集團已經徹底在美國站穩腳跟,成為了很多社會邊緣人士和有色人種的避風港和理想國, 守夜人也由此進入了事業的飛速發展時期。

    但是, 世界萬物都不可能一帆風順。

    就在樂景打算啟程回國的那個秋天,清政府下達了撤回所有海外留學生的命令。

    樂景的守夜人和留學生們組建的興華會成為了朝廷召回留學生們的藉口。根本原因其實是因為在美留學生西化嚴重, 普遍信服民主和自由,越來越多人剪掉辮子,不服管教,這對朝廷來說簡直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所以在1881年的秋天, 朝廷下達了撤回所有留學生的命令。歷史的慣性可見一斑。樂景的努力在歷史大勢面前似乎是不值一提的。

    這些年,樂景的守夜人宛如無數留學生們心目中的燈塔,吸引他們或明或暗的參與到守夜人的事務中來, 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在後續加入了興華會,堅定民主自由理念,醞釀著一股讓朝廷又驚又怕的思潮。

    在九年的留學生涯裡,樂景他們有意無意策....反了絕大多數赴美留學生。

    包括樂景在內的120名留學生中,除了病逝的3位,被遣返回國的23位,其中足足有70名留學生或明或暗、或多或少為守夜人和興華會的發展提供了助力。

    而他們的出格之舉,這些年以來也被留學事務局的官員和季淮璋斷斷續續傳給了國內。如此謀逆之行,朝廷如何能忍?所以,即便很多留學生還沒有完成自己的大學學業,也被清政府分三批強勢召回。

    在這個秋天,他們將要和樂景他們一同回國。

    ……

    晴空萬里,天空藍的心曠神怡,白雲在空中變幻,幾片落葉被風攜裹著奔向遠方。

    舊金山的港口前熱鬧嘈雜,人來人往。衣冠楚楚的紳士小姐和穿著補丁衣服的流浪漢們齊聚一堂,翹首以待一首遠渡重洋的巨輪。

    伴隨著響亮的汽笛聲,港口前出現了短暫的騷動,不少人伸長的脖子向海面看去,只見巨大的明輪船排開海浪,船上水手飛快拋下船錨,船靠岸了。

    在港口前,出現了一波特殊的客人。

    他們有著迥異與白種人的黃皮膚,穿著利落的修身西服,帶著帽子,看起來已經全然西化——如果不看他們中的有些人自帽子後面伸出來的、垂在他們身後的長辮子的話。這條長辮子引來了不少異樣的目光,而他們早已習慣了。

    留辮子的和短頭髮,兩撥人相對而立,涇渭分明。

    他們即將登上遠道而來的明輪船,回到對他們虎視眈眈的故國。

    顧圖南深深望著那艘乘風破浪而來的明輪船,眼中複雜,一時間心間似乎湧現無數情緒卻無從可說。

    他無話可說,有的人可就忍不了了。

    “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一名留著長辮子的同學對顧圖南怒目而視,一雙招風耳上也瀰漫上了淺色的緋紅,“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們怎麼會無法繼續學業,被遣返回國!”

    “你們不安分卻連累了我們!”

    顧圖南冷下臉,“你少胡攪蠻纏了!你若不想回去,我們可以付錢給你繼續學業,是你自己要離開的!”

    招風耳冷笑連連,“你說的倒是輕巧!我父母親人都在國內,我不回國怎麼辦?你當誰都像你們似的想當亂臣賊子嗎?”

    顧圖南身後的一名短髮少年厲喝出聲,“羅安!你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呵,怕是我的話讓你們心虛了吧?!”羅安看著顧圖南的目光充滿濃濃的怨懟之意,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你們不知天高地厚,卻要讓我們為你們的莽撞買單,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顧圖南雙手插兜,一針見血道:“強硬把你們召回國內的是朝廷,而不是我們,你沒有膽子怨恨朝廷,就來怨恨我們。”少年勾唇,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你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膽小鬼罷了。”

    顧圖南的這番話徹底戳中了羅安的痛腳,他漲紅了臉,看著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你嘴上說的這麼囂張,不還是要和我們一起回國嗎?你剪掉了辮子,難道以為回國後就不用蓄髮剃頭留辮了嗎?”

    他快慰的看著臉色驟然黑沉下去的顧圖南,掀起嘴唇露出一個扭曲惡毒的笑容,“你瞧不起我,可是你很快就要成為我了。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反覆無常背信棄義的小人罷了。”

    顧圖南閉了閉眼睛,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羅安說:“我和你不一樣。”

    “羅安,夠了!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對面一名留著長辮子的同學歉意的看了顧圖南一眼,對羅安疾言厲色道:“你讀書讀這麼多年都白讀了嗎?怎麼越學越混賬了!顧飛鵬為人如何,大家都清楚,你不能因為自己心情不痛快就把怒火發洩到他身上!”

    一直安靜做壁上觀的教員此時卻陰陽怪氣說道:“在我看來,羅安的話沒什麼錯,對的很吶。若不是顧圖南他們不服教化,朝廷也不會把所有學生都遣回國。”

    他看著顧圖南的目光是濃濃的厭棄和嫌惡,“我是不知道你們給季大人灌了什麼**湯,讓朝廷開恩把你們徵召回去,但是你們可別高興的太早,回了國內,你們可不能如今天這般猖狂下去,必須好好殺殺你們的性子!”

    顧圖南扯了扯嘴角,眼中笑容譏諷悲涼,卻懶得和教員爭辯下去。

    對於教員口中說的前景,他早有預料。他和同學們也都是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才準備回國的。

    眼下華夏要重新崛起,必須變....法。所以他們才和季淮璋達成合作,回國進入各大朝廷機構,在一展所長同時,上下組織串聯,推動變......法一事。

    他不再理會教員、羅安的惡語和其他人或多或少異樣的眼神,隨著洶湧的人潮,嚮明輪船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後是和他一樣沉默的同道。

    在即將踏上明輪船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來一樁舊事。

    顧圖南20歲那年,父親顧寧親自給他起了“飛鵬”兩字作為他的字。顧圖南永遠忘不了父親當年臉上驕傲的笑容,“昔年詩聖有詩云:圖南未可料,變化有鯤鵬,吾兒乃是我顧家飛出來的鵬鳥。”

    揹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

    爹,這青天,未免太重了。

    少年的心中響起淺淡的嘆息和苦笑聲,少年的腳步卻堅定地踏上了明輪船,堅定地走向了自己選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