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簡直歪理邪說。



    然而寧寧很沒出息地被它說服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立場不堅定的小垃圾。



    畢竟按照劇情,原主的作死行為不僅不會給男主帶去任何實質性傷害,還能讓他陰差陽錯得到各種機緣寶器。



    反倒是她自食惡果,每次都狼狽得下不了臺。



    以至於當初看原著時,只要女配一開始作妖,寧寧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好,男主又可以裝逼打臉了。



    見她態度有所緩和,系統繼續道:“最重要的是,等任務結束,我自會助你假死脫身,在這個世界開始新生活——上輩子那麼輕易地死去,你很不甘心吧?”



    這句話出來,寧寧便噤了聲不再反駁。



    在原本的世界裡,她是重病去世的。



    十七歲,胃癌晚期,渾身劇痛地躺在床上,動不了也說不出話,連呼吸都是負擔。



    系統說得沒錯,她是真的不想那麼早就白白死掉。



    寧寧不是個矯情的人,當即點頭應下來:“好的老闆,謝謝老闆,我會努力工作的老闆!”



    於是她最終還是來到了男主角裴寂的住處。



    與親傳弟子們獨立的小院不同,外門弟子居住在三人一間的弟子房中。這也直接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裴寂都遭受著室友們肆無忌憚的欺凌。



    他的出身實在貧苦,從小在小村落長大,見識淺薄得厲害。更何況裴寂體內有魔氣,是魔修的子嗣,修仙界也存在血統歧視。



    他們笑他是不乾淨的雜種,時常對他拳打腳踢,至於裴寂今日在大比中脫穎而出……



    這會兒正值晚宴,大多數人都不在宿舍之中,寧寧之前站在門口,隱隱約約聽見從裡面傳來的聲音。



    “快說,你到底用了什麼下作手段?不過是個廢物,怎麼可能一夜間有這種長進?”



    “咱們搜一搜他衣服,準能發現不入流的東西!”



    “臭小子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



    之後聲音漸弱,她便聽不清了,只能依稀辨認出類似於拳打腳踢的窸窣響聲。



    眼看屋子裡沒了動靜,寧寧擔心男主被打個半死,來不及細想太多,當即掌心發力,把木門輕輕推開。



    隨著吱呀一聲響,門外鋪天蓋地的緋色一同湧進來,當真有幾分像是潮水一樣的血跡。在昏黃燭光與殘陽碎影之下,她看清屋裡的景象。



    一共有三人。



    白衣弟子背對著她站在一邊,不知為何渾身劇烈發抖。回過頭時滿目驚恐,彷彿見到了會吃人的洪水猛獸。



    黑髮黑衣的少年持劍而立,劍鋒正好對準另一人的咽喉處。推門而入時,寧寧恰好聽見他未盡的餘音,冰冷得瘮人:“……我不介意殺了你。”



    說完便抿著唇轉過頭來,漆黑眼瞳戾氣十足,難掩殺意。



    被長劍抵著的那位靠坐在牆角,顯然剛被揍過,右側臉頰高高腫起,衣衫與髮絲都凌亂不堪。



    他似乎疼得厲害,從嗓子裡發出幾聲低啞喘息,尾音顫個不停。



    弟子房一共住著三個人,另外兩個的確會結伴欺辱裴寂。



    她知道其中一個名叫聶執的喜穿白衣,那麼拿著劍的便是另一位反派龍套沈岸橋,至於角落裡慘兮兮的傢伙——



    男主居然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所以。



    寧寧想,作為一個合格的惡毒女配,她現在應該說些什麼?



    務必讓我也加入你們的多人運動?



    放開那個男主,讓我來?



    她已經大致適應了自己的人設,因此那三人一齊扭頭朝這邊看來時,也並未覺得驚慌,而是故作鎮定地挑眉一笑:“怎麼停了?繼續啊。”



    這盯垃圾一樣的神情,這高高在上的語氣。



    滿分!



    寧寧與他們同年入門,加之又是天羨子親傳,當即被聶執認出身份:“你是天羨長老的……”



    真奇怪,他看上去為什麼會那麼害怕,像身後有隻餓狼在追著似的。



    難道是因為霸凌行為被同門當場發現,臉上一時間掛不住?



    倒是那持劍的沈岸橋面色如常,蹙眉一睨,眼底戾色盡顯:“你來做什麼?”



    夠拽夠冷酷,一看就是這裡的不良少年頭頭。



    其實這人長得還挺好看,眉目俊朗,鼻骨挺拔,就是看上去好凶。



    寧寧與他對視一眼,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主:“我來找他。”



    察覺到對方片刻的怔愣,她邁步輕快上前,走到男主身邊。



    那張傳聞中絕色的臉已被打得鼻青臉腫,看不清原本模樣。她暗自惋惜一聲,十分認真地想:



    原著裡那位寧寧是怎麼說話的來著?



    “喲,被揍得挺慘呀。”



    “你心裡清楚我是為何而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個外門弟子,居然敢招惹到我頭上?”



    “同屬玄虛一派,你卻行出此等折煞同門之事。若不是念及師出同門,今日我便殺了你這心懷不軌之人。”



    “老實交代,你究竟做了哪些手腳?”



    原主不相信自己會被外門弟子打敗,理所當然地認為裴寂用了陰招,靠作弊才擁有與她一戰的力量。



    寧寧只截取了她話裡最不傷人的幾句,像其它什麼“廢物”“雜種”和莫名其妙的髒話一概省略,說出來嫌嘴髒。



    她一鼓作氣地背完臺詞,說完不忘很符合人設地冷哼一聲,瑩白下巴微微一抬,瞥向身旁身著黑衣的沈岸橋:“到你了。”



    寧寧的嘴炮也就圖一樂,真要論惡毒,還得看這位非常有反派氣質的大兄弟。



    然而或許是因為她演得太逼真了。



    黑衣少年薄唇還沒張開,躺在牆角的男主便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鬼哭神嚎,眼淚一下子從腫起的眯眯小縫裡滾出來:“是……都是我的錯!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