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狗 作品

第351章 兩代人

 “硬是先見,恁多年頭回吃她屋裡的東西!”母親這樣說,除了轉天忠承回來吃了幾個,那包就一直襬在那裡留到了第二年搬家,最後打開才發現已經化成了一包黏膩的花花綠綠的水。她自己捨不得吃,又說信好不愛吃零食,張家幾個孫子外孫也沒上來,留著留著,人情也像那包一樣了。 

 昂首闊步的走在前面的張忠承頂著烈日,帶著垂垂老矣緊跟後頭的父親,從石塘二哥屋裡看了眾人口中恐怕活不過三五七天的他的老丈人羅清賦出來。在上海呆了三四個月的青年才俊如今愈發神氣大方,金絲眼鏡,運動衫鳥槍換炮成了襯衣西服,手上戴一塊棕皮寬帶手錶,連走路的姿勢都端正起來。那馬路上一輛車也沒有,父子倆一路說著話,一路大跨步往石巖街上去。 

 “說的恁嚇人今天明天就死了,他這不是精神好得很嘜。” 

 “……那哪個說得準呢,前天我來看他還昏昏沉沉的聽不到說不出,哪個曉得他今天又能坐得起來了呢。”人老了,對生啊死病啊災這樣的話說起來總是格外艱難和敏感,即便玩笑話一樣說出來,咧出的笑容裡也滿是辛酸。 

 這心緒當然不會出現在一個正春秋鼎盛的青年身上了:“啷個不把他送到醫院去呢,送去了都接回來幹嘛?二哥他們沒有錢啊?” 

 “醫院不接人啊,醫院已經不收他了,他那哪能治得好呢,心臟都爛完了的,就吊著一口氣了的,哪個醫院敢再要他呢,七十幾的人了……死也能死了。”老張也七十幾的人了,從前走路也像兒子忠承一樣昂首闊步腳下生風,不像現在,速度依然在,卻像是鞋子在地上摩擦著拽著他往前拖一樣,一步一步走,鞋子在地上一聲一聲叫喚。小時候兒子走在後面,眼睛全看著父親的背影,如今走在前面,父親眼裡全是兒子的背影。 

 兒子的眼裡就是開闊的美好風景了:“恁好個人生這種病!一輩子都樂樂呵呵的人呢。性格又好,又勤快,又沒得脾氣,我記得以前年年到上面來幫忙栽秧子打穀子,還能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