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尋歸途 作品

第 290 章 第二十五章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艘船對李/明夜的用處其實並不大,真正想要它的是弗蘭克,還有遠在其他宇宙的阿斯特羅,那兩位想要的也並不是一艘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靈海鬼船,而是其中蘊藏的部分死亡規則。在研究了一整天(阿斯特羅特意從其他宇宙趕來),確定這艘船帶不走又拆不掉之後,這兩人一致認為短期擁有它並不值得付出挖出心臟的代價,因此也只能略做體悟,隨即嘆口氣將其還給李/明夜,由著她拿去送人了。

  “聆星者守不住它,但你說不定可以。”李/明夜說的是實話,在加勒比海的疆域,傑克·斯帕羅約等於半個法相,隨著他對“王/權”的掌握愈加堅固和深入,甚至能夠阻擋真神的腳步——而在此之前,他有奧利西歐的幫助。把東西交予這樣的一方勢力之主,至少沒那麼容易被他人奪走,即使真被奪走了,也必不可能下落不明,就此失蹤,因此他們倆假如真的很想要這艘船,大不了到時候再回來“拿”就是了。“你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這件事傳開之後,會有多少將死之人特意跑來加勒比海尋死?要知道普通人死後既無天使引路,靈能與信/仰又不夠明亮,可沒那麼容易找到自身所屬的神國啊。”她笑著調侃道,“對那些原本將永世在靈之海中漂浮的倒黴鬼來說,你所指定的船長,將會是這世上唯一的公交車司機——專為死人服/務。”

  也不知道未知語言雙向翻譯系統是怎麼翻譯的,傑克一怔之下,竟然還真的聽懂了。他不由一樂,正欲開口,恰在此時,數名僕從抬著一張小床,從臥室門口小心地挪了進來。另外幾名女僕立即接手,更加小心地從床/上抱起了一位枯朽衰老、兩眼無神、如同乾瘦猿猴的老者,將其放置到大床/上。一名女僕為老者蓋上輕薄柔/軟的絲綢涼被,另一名女僕拿起手帕,輕輕擦去老者嘴角流/出的唾液。

  傑克注視著這一幕,他的目光/複雜無比。“我父親還能活多久?”他問道。

  “不會很久。”李/明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這並不是藥物或聖遺物能夠治癒的創傷。他的身/體機能與靈魂活力已經完全退化了,之所以還活著,僅僅是因為他是半神,而遠古異神也需要他活著。”擁有前代王/權的所有者,蜃族在吞噬現任時會更加方便——尤其是後者的權/柄最初得自“繼承”的時候。

  “不老泉也不行?”

  李/明夜想了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會得到一個能活很久的痴/呆。當然如果你想試試,那大可一試,或許會有其他方法也說不準。”

  傑克沉默良久,“算了,順其自然吧。”他望向床/上的老人,又過片刻,忽然突兀開口:“其實我跟他也不太熟,不過……我猜他應該也不會想這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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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海上原始異教傳說之七,崇拜太陽神的非洲食人異形部落……”一支漂亮的萬寶龍鋼筆輕輕劃過筆記本的紙頁,飽吸濃墨的鍍鉑金筆尖吐出一道濃/黑的無情橫線,將原本的文/字劃去,“……搞定。”劃線的人說道。他的語氣彷彿塵埃落定。“路易斯會很失望的。”他補充了一句。

  文森特長長舒了一口氣,隨手一抖牛皮筆記本將其合上,另一隻手套/上筆帽,最後將這兩件精美的異世文具隨手揣進上衣兜裡。他正坐在非洲某處與世隔絕之神秘神廟的臺階上,此地陽光正好。

  ——然而這座神廟坐落於地/下深處,一個龐大無比的洞/穴之中。這洞/穴是如此的廣闊,竟至於能夠容下一座神廟,還有……一個遠古人類王國的都城。

  這座地/下城市並不黑/暗。文森特的頭頂高處是一個巨大的窟窿,陽光可以毫不費力地照射/進來,而後與洞/穴/壁上裸/露的無數奇異結晶體產生折射,使得整座城市沐浴在彩虹般迷離夢幻的明亮光輝之中。以當地人的科技水準,顯然搞不定這等科技環保的太陽能照明工程,而文森特的戰術終端對這一顯而易見的推論表示了充分的肯定——那些晶體是經過劇烈燃/燒、融化蒸發、復又冷卻凝固的某種外星礦物,蘊含有奇特的輻射和一定的、近乎魔法的能量波動。簡單來說,這座城市與神廟所處的巨大天坑,乃是被外星隕石砸出來的。

  真正純淨的陽光,只照射在神廟裡,即那顆外星隕石的所在地。這來自天外的不速之客,孕育出一種奇特的美麗植物,它有劇毒,能夠輕易奪取他人性命,但與此同時,它又有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可能,賜予他人以神奇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的力量,進化的力量,原始而又狂/暴,無比的強大與無限的可能。當地人發現了它,對它頂禮膜拜,將它視為神祇恩賜,甚至神靈本身。他們並將它命名為……

  “太陽階梯。”文森特撇撇嘴,“這個異教傳說的謎底居然是它嗎?我還以為這兒真有什麼太陽神遺蹟……”他本以為能找到遠古魔法的,結果竟然是生化危/機……

  “你可得了吧。要真有個太陽神杵這兒,我看你敢來啊?”陳英華聞言沒好氣地頂了一句。她一向閒不下來,又看不得髒亂,因此正忙著收拾戰場。只見她在地上隨手拿了根土著長矛,紮上滿地脫落枯萎的太陽階梯,製成了一把簡易卻濃/密的大掃帚,然後——將那堆亂七八糟堆積如山的屍塊內臟通通掃到一邊去。她邊幹活邊吐槽:“太陽神,恆星級的,那高低得是個神魔吧!最次也得是高階法相。你幹得過人家?”

  “高階法相又怎麼樣?”文森特挺/起胸膛,臉皮極厚,“我至少能打個三七開——”

  “哎呀我去,可把你能的。三七開,人三拳你頭七啊?”

  文森特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不過話說回來了,這顆隕石說不定還真是法相們在外太空打架爭奪太陽的時候順手丟下來的,算了,這無所謂……”他抬頭看向陳英華,聳聳肩,“路的恐怖實驗室裡是不是已經有這玩意兒了?”

  “有的吧。”陳英華隨口應了一句,接著又低下頭湊近花臺,認認真真打量了一會兒,“有。”她肯定地點點頭,“而且她那裡顏色更多,這裡只有橙色和紅色。”

  “唉……”文森特往後一躺,整個人埋進太陽階梯花叢中,“怪不好意思的,找了兩個來月,花了那麼多錢,就找到這個!而且花的錢——”

  “——還是人弗蘭克辛辛苦苦掙來的。”陳英華失笑接道。他們帶來的錢應該已經花得差不多了,但弗蘭克總是能從鬼知道什麼地方變出莫名其妙的錢來,甚至……足以支付一場遠洋探險的開支。對約克伯爵的搞錢本領,就連李/明夜都頗為驚訝。

  文森特沉默了足足五秒鐘,好像真的很受打擊。“啊——”他忍不住嚎了一聲,“不管了,顏色少就少吧!顏色少說明血統純,血統純說明東西好,說不定路易斯那裡那麼多顏色都是她自己隨便培育出來搞插花的!而且宇宙不一樣,東西肯定也不會完全一樣,帶回去給路易斯看看,大不了留給聆星者。他們幾百年後要是不想繼續開大學了,開個生物科技公/司也挺好的啦!”

  陳英華一邊迅速掃地,一邊隨口挑刺:“別吧大哥,你這話說的,有點不吉利啊……內保護傘公/司不是開著開著就給幹倒閉了嗎?”

  文森特停頓一秒,又開始嚎:“啊——”

  “沒好兒了是吧,你他/媽嗩吶成精,嚎什麼喪啊!”陳英華終於忍不住了,丟下掃帚衝上去對著他的小/腿就是一跺,後者敏捷迅速地往旁邊一出溜,壓倒一片花枝。她追著繼續跺,一邊跺一邊罵:“吊嗓子呢!一天天的!正事正事不幹,屁事屁事一堆,活兒沒幹幾個,食兒吃不少,每到飯點可勁兒造,每到寫報告就挺屍!老/娘就是養只豬都他/媽會拱地——”

  “我也會啊!這就拱給你看。”文森特一骨碌滾下花臺,迅速奔向掃帚,將其一把撈起,接著便運帚如風,開始瘋狂掃地。“你也別閒著,哎呦!”他背上捱了一下。然而他叫得雖慘,人卻是不動如山,甚至理直氣壯地支使起了陳英華,“不能只有我在幹活,這不公平。你回營地,把弗蘭克花錢僱來的那群廢物叫過來,讓他們把這些花、隕石,還有咱們辛辛苦苦奮鬥了三個小時的戰利品,通通整理整理帶回去。尤其是那個大祭司!他一個人就佔了5分鐘。我要把他的頭砍下來做成標本,掛在我船艙的牆上。”.m

  陳英華一直不能理解文森特收集強大敵人之頭顱的嗜好。最令她不解的是,他每到一個宇宙都會收集幾乎一整面牆的頭顱標本,然而他從不帶走它們——他似乎僅將其視為“文森特·託雷斯在該宇宙留下的印記”。話雖如此,每晚睡覺時都面對一整牆死不瞑目的頭顱,自身又是制/造這些死亡的兇手,他難道就不會瘮得慌麼?

  “……毛病。”陳英華撇撇嘴,但也並不打算干涉對方的個人愛好——反正她又沒跟他住一起。況且她轉念一想,收集獵物標本不是很正常的事麼?只不過是把鹿頭虎皮熊掌象牙一類的東西換成/人頭罷了。“你自己看著辦。反正,要是我在你房間發現一隻蒼蠅或一條蛆,我就把你那堆見鬼的人頭標本都鎖到冷藏艙裡去。”她隨口威脅了一句,忽然又停步,轉頭看向角落裡堆積如山的屍體。

  這些屍體以人類的標準來看大多是畸形,強大有力的畸形,極具破/壞性的畸形。但這些畸形人的臉孔大部分都很年輕。最年輕的那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

  “文森特。”陳英華突然喊了文森特一聲,難得的鄭重,“我突然意識到……雖然他們一開始就對我們非常不禮貌,這激起了我們的憤怒和報復,但畢竟……是我們闖入了他們的生活。”

  文森特撓了撓頭,想了想,最後聳聳肩笑了:“所以?”

  陳英華微微眯起眼,想起自己初登陸地帶隊尋找淡水時,那支迎面而來的劇毒吹箭……之後是如潮的毒矢和標槍。那支小隊最終只有她一人存活,但她並不是什麼可憐悲慘的倖存者,實際上,當文森特找到她時(大約一小時後),她已經屠/殺了那個襲/擊他們的村落。其實真正冷靜下來後她也能理解,之前登陸的探索隊要麼是海盜要麼是海商,他們帶來了血與火,還有恐怖而又陌生的疾病。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