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夢李/ 作品

第 319 章 第十五章

  河面上爆出一聲尖嘯,聽起來似乎是音爆,又似乎是成千上萬/人遭受慘烈折磨時發出的絕望嚎啕。這並非只是音波,更有心靈層面的共振,假如換個凡人在這裡,恐怕非死即瘋,隨後便會被那嚎啕慘叫的成千上萬/人拖入水底——只不過,區區成千上萬/人的力量,當然不可能跟陳英華單手的力量相比。這“不沉底的博德人”仍然被拉出了水面,不負它的名字。這交鋒只是一瞬間的事。

  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死刑犯就已經死去,面容青白陰黑,不過這並不是二人關注的重點。他們盯著“不沉底的博德人”號,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分鐘後,陳英華打破了沉默:“會不會是這群巴爾教/徒信邪/教信神/經病了,其實這樣搞屁用沒有?還是這堆屍體是搞儀式用的,不是用來當船的?”

  “巴爾教/徒肯定都是傻/逼神/經病,但蘭瑟不是。”靳一夢拉開一名邪/教/徒的袖子,那胳膊上赫然烙有至上真神烙印,“至少不是傻/逼。”他想了想,還是補上這一句。

  又片刻,“我好像有點思路了。”陳英華說道。

  靳一夢微微點頭:“我也有了。”

  “死刑犯還有多少啊?”陳英華問道。

  “應該夠用了。”靳一夢說道,“沒事,博德之門要是不夠,還有艾爾圖伽德。”之後他再次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在之後的一小時內,靳一夢與陳英華做了十來次實驗,累計消耗死刑犯約百人,終於總結出了這“弱水”的規律。

  根據常理來猜測,獻祭儀式肯定是打開這高等亞空間的最正常、最合理的方式,只不過或許是因為年深日久、儀式流程失傳,或是獻祭儀式消耗過大、排場複雜的緣故,不論是巴爾教/徒還是命運團隊,都沒有采用這種傳統方式。他們找到了一個“後門”。

  這“弱水”中萬物皆沉,只有因人為導致/死亡之人的屍身不沉,不僅可以浮在水面,還會溯流而上,去往那未知的高等亞空間之中(半路消失)。在這期間,任何人登上那具屍身,都會導致屍身沉沒,唯獨致這具屍身死命的兇手,即身負這樁謀殺罪孽之人登上時除外。

  兇手乘坐罪孽本身,與死者一同溯流而上,去往未知的所在。毫無疑問,這一意象聽起來非常詭異,充滿了不祥之感,因此在驗證出這一點後,靳一夢和陳英華又做了兩次實驗。比如在死刑犯靈/體中留下感應,隨後令其攜帶巴爾教團的紋章、武/器等,搭乘死者之舟溯流而上,但很可惜,在死刑犯與死者之舟步入未知高等亞空間的那一剎那,感應就被切斷了。好在這種切斷並不含有/意為之的惡意。根據靳一夢的感知,那更像是對方一剎那去到了非常遙遠的所在,因此失去了信號——總之,這是去往不同空間時的常規情況。

  前期情報已經大致摸清,剩下的就只是行動。陳英華眼見靳一夢拖著一具屍體走到河邊,顯然是打算跟自己一起去,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你也來嗎?”她求助的只是前期準備部分,探索部分她是打算自己來的。

  “嗯。”靳一夢停下腳步,側頭瞥了陳英華一眼,“怎麼,擔心最後東西不夠分?這種區域探索肯定有支線,我那份錢鬥獸場會給,你操什麼心。”

  “不是,哎呀,我就是覺得我剛突破得多鍛鍊一下,你要是跟來我就沒啥發揮的空間了。”陳英華更加不好意思了,“而且這次是我自己想要死亡規則類能力才來探索,你來幫忙不是給我打工嗎,這多不好。”

  “想要發揮空間?”靳一夢玩味地打量她,似笑非笑,“得,老/子知道了,你下次再往河裡跳就不攔了,多給你點發揮空間。”

  陳英華乾咳一聲:“老大,咱們不提這事兒唄。”況且你當時也沒攔著啊……呃,二人敏捷沒差多少,他可能確實想攔,但沒攔住……

  靳一夢發出一聲輕笑,如她所願,換了個話題。“這次我就跟著你,進去以後你該幹啥幹啥,只要你不是馬上就要死了,我都不會幫忙。”他頓了頓,語氣轉淡:“我進去不光是為了看著你——我也想看看這宇宙的死亡規則,跟我知道的那些有什麼異同。”

  “哦,好。”陳英華便沒有異/議了。靳一夢掌握了一定的死亡規則能力,這是她知道的,之所以決定自己尋找而不是直接找對方要,則是源於她在古道修行中的一絲體悟: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來自於經歷本身,假如沒有獲得死亡規則能力的經歷,那這份力量不僅不會真正屬於她,反而有可能對她有害。天上不可能掉餡餅,在古道中更是如此,而所有來自於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假如不能當場付清,就得支付高昂的利息。

  陳英華仍然記得,當她對靳一夢表達了這一觀點時,對方怔愣了好一會兒,目光非常複雜。在她發出疑問之前,他用一個尋常的玩笑結束了話題。不過事後她也沒多想,畢竟在她心中,靳一夢是向來用不著別人去/操心的。

  河水平緩幽深,輕輕推/送著搭乘罪孽之人,以及他們的罪孽本身。

  “按照儀式學和規則學的常識來看,我們應該是要去……類似‘審判之城’的地方吧,為殺/人接受審判。”陳英華說道。值得一提的是,所謂“儀式學和規則學的常識”並不是真正流通於角鬥/士和土著之中的常識,而是李/明夜口/中的“常識”。至於這份常識,一半來自於尼德霍格,一半來自於阿斯特羅的堡壘內部培訓錄像,而培訓講/師最低也是高等法相。“否則的話,就這兩個凡人,生命本質完全無法與我們相比,我對剛才的謀殺也沒有產生任何罪惡感……在其他情況下,這兩具屍體不可能撐起我們的分量,除非這是規則的一部分。”

  靳一夢輕輕頷首:“‘平等’是死亡領域的重要權能之一。”他頓了頓,又道:“這個亞空間規格很高,有可能是哪個死神神國的殘餘。”

  “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死啊?”陳英華“嘖”了一聲。她這句話的內容很不妙,但語氣也不是很怕——既然敢於染指死亡規則類能力,她自身必然有些倚仗。

  “凡人皆有一死。”靳一夢淡淡說道,“但我們不是凡人。巴爾教/徒估計用的是他們的至上真神烙印,這個我們沒有,但我們可以靠生命本質硬抗,可以靠功/法硬抗,也可以柔和一點,靠死亡相關的功/法轉變我們的生命形態,比如暫時模仿一下弗蘭克。方法多的是,為了避免傷害,你現在做下準備,等快進去的時候搞一下。”他頓了頓,“要是這套規則比較完整的話,審判應該還是會有的,這個有點麻煩,得再想個方法出來。”話至結尾,他的語氣產生了些許變化,從思考轉至沉定。很顯然,他說到這裡時已經想到了。

  陳英華就直接問了:“嗯,啥方法?”

  “老/子不認/罪,不對,這人就是我殺的……那老/子認/罪不認罰。”靳一夢說道,“誰他/媽敢審我,你就殺誰。這你自己想要的啊,發揮空間。”

  “……好吧。”陳英華用近乎忍氣吞聲的語氣應了一句,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用/力翻了個白眼。她隨即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的顏色突然黯淡了幾分,好像隨時會融化在霧氣裡,消散於無形中。她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隨著屍體之舟溯流而上,白霧愈發濃/密,看起來有點像骨灰,聞起來也像。周圍也驟然靜寂,原本殘存的些許水聲鳥鳴也消失不見,舟上如同與世隔絕。

  忽然之間,一道敞開的大門出現在濃霧中。那大門似虛幻又似真/實,看起來像是石質,表面嶙峋鏤空,刻滿了奇特又神秘的花紋,也不知是純粹的裝飾還是蘊藏有魔力的符文。假如有個精通本宇宙亡靈法術的術士在這裡,會發現這些花紋非常熟悉,要麼在法術中時常用到,要麼在召喚中莫名出現。經常接/觸歷/史、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學者也會認識它們,因為它們與一個早已隕落的強盛魔法古國,有非常重要的聯/系。

  毫無疑問,這都是些極重要的符文,是這個世界“魔法”的一部分。但此時此刻,它們都很安靜。與尋常的裝飾性花紋沒有任何區別。

  靳一夢盤腿坐在屍體之舟上,緩緩抬起頭,探究地望向那被濃霧遮蔽的大門頂端。他的目光有如實質,一瞬間穿透骨灰般的濃霧,看到了位於大門尖頂之上、門楣頂端的那個符文。極度的複雜,近乎磅礴的信息,與接近無限的力量。沒有人能完整勾勒出它的軌跡,除非是神,或世界本身。

  這一剎那,一股極強烈純粹的死意從靳一夢身上爆發出來,陰冷而又沉淪,無盡的腐朽與衰敗,足以令一整座城池在頃刻間化作死域。但眨眼間就消弭。濃霧更加洶湧,徹底遮蔽了大門的上半截,靳一夢則平靜地垂下視線,沒有任何表情地望向門後的黑/暗。

  雖然並沒有完整解讀出那個符文代/表的故事和蘊含的力量,但靳一夢記住了它的外觀。準確來說,他早就記住了,很早很早,早在他降臨這個世界之前。

  ——這個高級先天符文,跟他在“混沌王庭”投影中,射/向“律令神使”帕特里克的子彈上所鐫刻的符文,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