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兩人從偏僻小徑一路往外走,路上,奚昭問道:“小道長呢?知曉你出來這事兒嗎?”




太崖:“他在溫習符書,不過出去一趟,還不至於告訴他。”




奚昭點點頭。




這等場合外頭人太多,藺岐肯定不會去。




卻又奇怪:“你倆不是都在被追殺嗎,道君這般在外頭亂逛,就不怕被發現?”




太崖笑而不語。




奚昭登時反應過來。




“你在赤烏境用的假身份,還是現下易了容?”她翻過腕,指了指自己的臉,“——就像我現在這樣。”




太崖道:“現下的臉,自是為真。”




言外之意,就是他在赤烏境時果真用了假身份。




也是。




這人看著隨心所欲的,其實行事謹慎得很。




奚昭放了心。




她可不想跟他一塊兒體驗被追殺的滋味。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圍牆跟前。




太崖朝她伸出了手。




視線落在他的掌心上,奚昭突然想起上回,他把她和月郤從太陰城帶回府那事。




一手拎著月郤,另一條胳膊則撈著她。頭昏腦漲地顛了一路不說,手臂勒在肚子上,險些叫她吐出來。




要再來上這麼一回,能出府也沒心思玩了。




奚昭心有餘悸地搖頭。




“道君,”她把他的手壓下去,“要不你還是揹我吧。”




至少不勒肚子。




太崖調侃:“要知道這樣,早該把玉衡帶著。不過易個容的功夫,也能多個幫手。”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一步走到了奚昭面前,半蹲下了身。




奚昭往他背上一趴,兩條胳膊搭在肩上。




剛抱穩,她便感覺一陣失重——太崖輕巧一躍,帶著她跳到了圍牆之上。




躍下月府圍牆的瞬間,奚昭只覺一股無形的威壓從四面八方撲湧而來。




她好似掉進了水裡,最開始是心慌耳鳴,喘不過氣。而離月府越遠,那股窒息感就越發強烈。




還有頭疼。




像是有人舉著錘子,使勁兒砸她的腦袋一樣。




“太崖……”她艱難吐出幾l字,“你坑我是吧。”




這叫“有些不適”?




太崖:“我提前便和奚姑娘打過招呼,如何算得坑蒙拐騙?”




奚昭閉著眼,沒應聲兒。




還好不適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過多久,就只有腦袋隱隱作痛了。




她往上扒了點兒,死死箍住太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頸側。




太崖被她箍得喘不過氣,心底不惱,反而低低笑出聲:“奚姑娘竟是睚眥必報的性子麼?”




奚昭:“你才知道?”




話落,手上還特意使了勁兒,勒得他稍揚起頸子。




太崖悶哼出聲。




隨後停在了一株樹的最




高處,側眸掃她一眼。




“奚姑娘不如去找條繩子,拴在這樹上,再往我脖子上一套,還省得你出力。”因著勒得緊,嗓子都已有些啞了。




奚昭沉默一陣,忽說:“你癖好挺多的,見多識廣就是不一樣。”




太崖呼吸稍滯。




半晌才道:“奚姑娘真是不肯落半點下風。”




他不動了,奚昭便轉而往樹下望去。




他倆所在的這棵樹離主街很近,但有枝葉遮掩,又是黑夜,倒極為隱蔽。




與樹上的靜謐不同,主街此時正熱鬧得很。張燈結綵,鑼鼓喧天。扮成鬼神的隊伍正從大街上穿過,隊伍之長,一眼竟望不著盡頭。




最前面的人群都拿著白慘慘的招魂幡,再往前,有兩隊並行,一者騎馬,另一者則是輛馬車。




那騎馬的青年瞧著面生,奚昭只瞟了眼,就又將視線移向旁邊的馬車。




馬車旁邊跟了一人,雖離得遠,可僅憑著那竹竿身影和僵硬走姿,她也認出了那人是蓬昀。




既然有蓬昀跟著,馬車裡坐著的人多半就是薛知蘊了。




那……




“最前頭騎馬的人是知蘊的六哥?”奚昭問。




她還沒見過,但太崖之前赴過宴,理應認得。




太崖:“是他。”




奚昭還想看看他長何模樣,就不知從何處起了股陰風。




霎時間,原還有些許光亮的天變得黑沉沉的,黑雲翻滾,狂風亂作。




那些拿著招魂幡的鬼魄頓時鬆了手。




雪白的招魂幡被狂風捲著飛至半空,須臾就被黑夜吞沒,消失不見。




隱隱能聽見詭異的呼號。




奚昭又趴了回去,緊緊抱著太崖的脖頸。




“有些冷。”




是被那陰風吹來的冷意。




和上回從招魂幡裡出來時一樣,吹得渾身骨頭都在打顫。




“是鬼王將至。”太崖說,“鬼王出巡,從酆都一直行至往生道,太陰城不過是個開端。萬鬼隨侍,這浩浩蕩蕩的鬼氣一路掃過去,驅邪辟惡,遊蕩在人世間的惡魂便被掃除乾淨了。”




奚昭冷得不願說話,只“嗯”了聲。




太崖察覺,往後退了步,身形完全隱在茂密枝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