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天剛矇矇亮,薛知蘊起來沒看見奚昭,便召出鬼侍,推著她往外走。




最後是在院子裡找著了她。




見奚昭只披了件單衣,薛知蘊蹙眉:“昭昭,你不冷?”




雖是暑天,但凌晨也冷得很。




“方才聽見外面有聲音,就出來看看。片刻而已,凍不成什麼樣。”奚昭看她穿戴整齊,還召出了鬼侍,便問,“你要走了嗎?這才不過卯時。”




薛知蘊揉著額角,壓下眉眼間的倦色。




“還有些事沒辦好,得抓緊時間。今天整天都要在外面,我下回再來找你。”




她急著走,沒說兩句就離開了小院。




沿著小徑沒行多遠,忽遠遠望見一人。




枯枝一樣乾瘦的身子立在路邊,書生打扮。再看面容,兩頰凹陷,眼角吊起,一把白鬚稀疏,生得副刻薄相。




適逢太陽昇起,日光照射,隱見他額上三點陰火。




“知蘊。”那人掐著把尖利嗓子,冷冷叫她。




薛知蘊停住。




“蓬夫子,”語氣不鹹不淡,“學生正要去城隍廟,夫子今日也去?”




蓬昀從鼻子裡擠出聲輕哼,朝她身後望一眼,又移回視線。




“老夫自然要去,不然讓你們惹出什麼麻煩,還如何與王上交代——你昨夜裡去了何處?”




“奚昭那兒。”薛知蘊答,“夫子前兩回來月府,應見過她。”




蓬昀沒答她這話,反而說:“你這回來太陰城可不是為了玩鬧。整日四處耍玩,怎辦得好王上交代的事。在外邊兒理應謹言慎行!”




薛知蘊坐在輪椅上,雙手交叉而握,耐心聽他說完。




這才道:“夫子對學生不滿,是因為與六哥作比?”




蓬昀摸了把稀疏白鬚,道:“六殿下向來規矩許多,做事也勤懇,更不會與人族貿然來往——知蘊,為師教過你多少回,要分得清輕重緩急,無用之人何須相交?”




從始至終,薛知蘊的臉色都沒多大變化。




直等他說得臉紅脖子粗,開始論起奚昭的不是,她忽然叫停他:“蓬夫子。”




蓬昀眼一抬,顯然不滿她的打斷。




薛知蘊:“蓬夫子教導學生多年,不知從何時起,也學著稱呼學生的名姓了。”




她語氣平和,卻令蓬昀面頰瘦削的肉一抖,摸鬍子的手也僵住。




薛知蘊抬起眼簾看他,緩聲說:“前夜六哥酒後失言,未見夫子提醒,今日卻來教我該與什麼人相交——如此看來,有勞夫子言提其耳。”




話落,兩人皆沉默不語。




在那冷淡目光的迫視下,蓬昀的神情越發晦暗,許久才雙手一拱,彎下腰身生硬擠出應答:“殿下言重。”




薛知蘊收回視線,被身後鬼侍推著繼續往前。




從他身旁經過時,她忽道:“蓬昀,再無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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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內。




奚昭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狗尾巴草,漫不經心地逗著虎崽兒玩。




剛剛她在院子明明聽見了月問星的聲音,好像還握著了手。但那感覺轉眼就消失不見,叫人也沒聽到什麼迴音。




是錯覺嗎?




靈虎眼珠子一轉,瞧出她的心不在焉,便開始咬著草滿地亂滾。




奚昭一把抱起它,左捏右揉。




“都咬壞多少個了,還咬,是不是牙齒癢得慌?”




“嗷——!”虎崽兒竭力掙扎著,尾巴連甩直甩,抱著她的袖口亂啃亂咬起來。




“別咬,我看看你的傷。”奚昭拍它一下,又把它按在地上,仔細檢查起掩藏在虎毛底下的傷口。




大半月下來,它的傷口已經差不多痊癒了,也沒留疤。




只不過前天她喝了霜霧草,對它也多少有些影響,蔫了一陣,現下又恢復了精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