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夫子 作品

第十四章拿手術刀的手

 我們說,孫道良在這一點上,腦子比誰都清楚。

 要不然,在得知自己被王大源和陶邇庸騙了之後,他應該在德宏逃出來之後,第一時間選擇去公安局報警,孫道良才不這麼做。因為他知道,雖然報警很有可能得到警方的接待。但接下來的麻煩,要遠超他直接來深圳打工找工作的便利。起碼,警察接到報案之後,登記、記錄、立案......

 一整套的操作流程,每一個一月半載孫道良是走不出派出所的大門。

 弄不好,把他也關起來,作為懷疑對象,警察又不是沒做過這樣的先例。如果那樣的話,孫道良多半被遣送回戶籍所在地。被外地公安機關遣送到馬家蕩,又好比二軍大將他開除軍藉的消息傳遞給地方武裝部。

 你說,孫道良能選擇報警處理嗎?

 他現在蓋住盒子搖,除了他說出去。

 他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從馬家蕩來到德宏地區,到底做了什麼!就好像現在一樣,偌大的高鐵站候車室,人山人海,誰也不認識誰。在這裡,如果碰上那五個去押著他們去緬北的人,要我說嚇破膽那五個人也不敢入孫道良的面。只要孫道良一聲驚呼:大家快來抓電信詐騙犯啦!

 我看那五個人,不被嚇得跟過街老鼠一樣的到處亂串才算他們夠種!

 回想一下徐永和對他的看法,孫道良認為還是挺符合實際。

 但凡徐永和和他一起來到高鐵站的一路上到現在,徐永和的每一句話孫道良聽了心裡總是暖烘烘的。他知道,自己被二軍大開除,回到老家馬家蕩以後的他,從來沒有被人誇讚過。儘管人武部對他的二軍大經歷守口如瓶,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每一個人看孫道良的眼神告訴他,那些曾經對他覬覦的左鄰右舍的同齡人,見到他這一次回到馬家蕩似曾幸災惹禍。只是他假裝看不見,或者說自我安慰:他們不會知道我在二軍大被開除的原因。帶著這份僥倖,孫道良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衝動,我要做對自己有利的事。

 儘管,我現在還不能夠做為人民服務的大事。

 不過,李湘怡他們家一家三口除外。

 時不時稱讚自己是讀書人、文化人的李湘怡爸爸媽媽,對孫道良當著上賓接待。曾幾何時,令孫道良感激萬分。包括,這位站在自己眼面前的老實巴交的徐永和,從上了公交車之後,對自己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令孫道良備受鼓舞:這世界還是有好人的呀!

 內心裡,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感慨!

 小小的激動,已經令孫道良差點聲淚俱下。

 只是當他一雙眼,停留在顯示器的檢票時間即將來到的那一刻。

 他從長條凳子上一骨碌站起身。他伸手對著徐永和,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只聽得廣播喇叭裡已經開始提前十分鐘通知排隊。孫道良還是慢了一步,便急忙背起剛買的揹包,對徐永和招招手說:“啊喲,去深圳的高鐵開始檢票了。走,我們排隊去。等坐上高鐵,我們倆再四兩棉花八把弓子細彈細彈細(細談細談)。你看看,你幫我帶到這裡,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吶!”

 徐永和聽了之後,連忙將自己的行李託付給孫道良說:“唉,買點水帶著吧!火車上人太擁擠,倒水喝有點麻煩。再說了,在火車上買東西,實在是貴得無法接受。別急,你先慢慢地排隊啊,我去就來!”小夥子想去超市買水,說著,轉身即走,孫道良知道時間的緊迫性。

 他不想節外生枝。便一把拉住他。

 “走吧!高鐵上沒你說的那麼多人,因為票價貴,一般人坐不起。何況,我們倆買的是臥鋪車票。茶水,裡面免費提供。再說了,只要有我在,你吃飯喝水都不用愁。聽我的,我們還是去火車上要什麼買什麼。只要是錢能買到的東西,你都交給我的了!”

 我去,出門遇到這麼個爺們,徐永和也算是三生有幸。

 既然孫道良說出這麼一句話,徐永和也就沒有必要在執著去買水了。

 倒不是他不想給孫道良省錢,因為人家孫道良語氣告訴徐永和,他不在乎多花那幾文錢。

 愣了一下的徐永和迅速站到孫道良的前邊,儘管有人拿眼睛瞪他。那意思好像認為徐永和在插隊。還是孫道良眼疾手快,他連忙對著那人解釋道:“哦,不好意思,你誤會了,我們倆是一起的。”

 說著,他將自己給徐永和拖著的行李箱還給徐永和。

 那個朝著徐永和瞪眼睛的年輕人,這才將目光從徐永和身上移開。

 徐永和搖搖頭,似曾想說什麼。但還是因為檢票的人流在不停地向前移動,還是放下口舌之爭,外出打工要緊。都是出門人,出門只是為了賺錢,而不是為了和人鬥氣打官司。終於,輪到他們倆走到檢票口了,一路小跑。

 扒拉著上了火車,兩個人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明明是一起買的兩張票,卻一張在隔別上鋪,另一張在對面下鋪。孫道良想給徐永和的下鋪調換一個上鋪位置,這樣,他們倆就可以面對面說話了。

 怎奈,那上鋪的擁有者,卻是一位中年婦女。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上車,中年婦女手裡抱著手機,一雙眼瞧也不瞧孫道良和徐永和一眼。孫道良見狀,將自己要說的話嚥了回去。憑孫道良的判斷,這個中年婦女絕非善茬。大扁臉上鑲嵌著一對水牛眼;微胖的身體,蓬亂的頭髮染成酒紅色,卻原來是自來卷。

 她躺在臥鋪上,腳敲在個別的床架上。

 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令周圍的人都不敢拿正眼瞧她一下。怪不得進入車廂,裡面鴉雀無聲。確原來這裡臥著一隻母老虎,令人望而生畏。女人全然不顧車廂裡發生什麼,一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手機屏,一隻手不停地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

 見她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認真勁,孫道良洩氣了!

 他望一望徐永和是否徵得徐永和的意見,但見得徐永和只是用眼睛瞟一瞟那位中年婦女,也不做任何表態。給孫道良的感覺就是:徐永和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唉!一聲長嘆,孫道良猥瑣地坐在自己的臥鋪上。心裡想:我去,憑這姿勢,斷定這個女人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米七零以上。

 看這架勢,如果和這樣的女人發生衝突,冷不丁他和徐永和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或許,她幾十個練家子。女人身材有如此這般之高,多半不是打籃球就是打排球。想到這裡,孫道良給自己撲通撲通跳的胸口用一隻手抹一抹。我的媽呀,幸虧沒和她搭訕。就她那身板,一巴掌豁過來不呼死他們倆算他孫道良看走眼。

 剛上高鐵,孫道良心裡免不了為自己安全逃脫緬北人之手而略顯興奮。

 再一個,他和徐永和有好多話要說,儘管他知道在臥鋪的區域,還是應該考慮別人長途跋涉的辛勞,盡其所能的不去打攪別人休息為妙。可是,由於興奮他難以抑制,呼死免不了、忍不住地問徐永和一句:“喂,你是叫徐什麼和來著......”

 徐永和也被孫道良的情緒所感染,剛才見那中年婦女滿臉橫肉,兩個人被嚇住的一剎那鏡頭,這一會蕩然無存。“叫徐永和呀,剛才身份證買票的時候不是給你看了嗎,你怎麼忘得這麼快!看你像個知識分子,原來記憶裡也不必我好歹拿去啊!哈哈哈......”

 徐永和有點不耐煩地告訴孫道良,他33歲了,睡上高鐵臥鋪還是第一次。

 興奮地脫掉鞋子,生怕臥鋪要被人搶走似的。和孫道良斜對著,一個向上,一個向下,兩個人勾著頭,伸長脖頸,似曾相見恨晚,有說不盡的話要說。中年婦女聽得孫道良說第一句話,初開始,只是將自己身體轉身朝內。其餘,沒什麼大的反應。

 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全然不知,那女人意在不想聽到孫道良和徐永和的對話。

 翻身朝裡,只是一種對孫道良和徐永和的說話騷擾她的情緒軟抵抗。按理說,孫道良和徐永和這一會應該有自知之明。遺憾的是,孫道良和徐永和兩個人只顧自說自話,卻對女人討厭他們倆說話的動作不予理睬。

 “嗯,那倒不是,是我根本就沒看清楚你身份證上的名字。唉,你說到了深圳,你們工地老闆會不會不要我了啊?如果他們不要我怎麼辦?會不會找不到事幹啦!就這樣空著手往回趕,你讓我心裡不甘啦!”

 難怪,孫道良對徐永和的話是百分百相信,只是擔心工地上的大老闆像徐永和猜測的那樣,認為自己吃不了工地的苦,從而斷然拒絕自己。孫道良總是擔心回到老家後,再像從二軍大回來一樣,被人議論紛紛,那他在李湘怡他們一家人面前怎麼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