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風 作品

第 164 章 164(二更)

 可能是因為被阿孃解決了自己的心頭大患,讓她在明年回返遼東之時能夠放手去開採金礦,不需要擔心這些金子會因為來路不明,無法換到足夠的物資,李清月竟然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轉過來。

 見阿孃早已經出門辦事去了,殿中的宮人也沒有前來打擾她,她乾脆在床上打了個滾,繼續保持著攤平的狀態,趁著此刻頭腦清醒,盤算起了接下來的計劃。

 按照阿孃給她提出的建議,有一些事情她都可以不必急於去做。

 比如說,酒水的營生不用急於在冬日就進行推廣,反正葛薩那頭經營普通版本的酒水也還能維持在梁州的採購,在資金上沒有那麼欠缺。現在若是步子邁得太大,成全的不是她,而有可能是別人。

 不如等到陛下皇后飲用人參酒的傳聞傳開,再在洛陽元氏元希聲的週歲宴上一鳴驚人,而後正式登臺。

 總歸是能在幾年內達成橫掃釀酒業的結局。

 而遼東新米的經營收入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和挖掘金礦所得一起投入到放歸宮人的培養中。既然這項說辭要等到阿孃促成宮女出宮,才會被搬出來,那麼也沒有那麼著急。

 這麼說的話,她今年年末和明年年初需要做的,就只有四件事了。

 第一就是如同阿耶所說的那樣,去找外府寺將遼東新米作為貢品的標準給敲定下來。

 外府寺在龍朔二年之前的名字,是太府寺,專門負責各地的上貢之事。但別管是叫哪個名字了,反正有陛下的那句口諭在,應當不會有哪個想不開的在這件事上為難她。

 同時,還需要將預備帶往遼東的人手給謀劃到手,再從阿耶這裡申請來一筆研究新型農肥的資金,以填補她的小金礦沒法當即變現的虧空。

 如果她沒能在生辰的時候從阿耶這裡收到足夠的“厚禮”,她會讓阿耶體驗一下什麼叫做頭疼的。

 第二就是趁著她人還在長安,找機會給那幾個下屬申請一下官職。

 唐璿和阿史那卓雲的情況好說。

 地方官員的考核資料已經在十月前遞交到了朝集使的手中,而後由朝集使將這些述職材料帶入京中。

 唐璿成功剿匪、阿史那卓雲平定繼往絕可汗之亂的表現,也都作為政績被算在此次“考解”之中,已經隨同朝集使的奏報呈遞到了中臺(尚書省)。

 有皇后在上頭盯著,不會有人能對這兩人的材料動手腳,那麼可想而知,今年的上等評價是沒跑了。

 只要到了大考,唐璿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到升遷。而相對的,只要出現了作戰的需求,現在只是伊麗道行軍副總管的卓雲也有機會升官。

 所以她需要幫忙請官的,是黑齒常之和馬長曦。

 前者,最好能在遼東的軍事體系拿到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官職。方便李清月在與周道務、李謹行等人配合作戰的時候,能擁有更多的主動權。

 後者,則是能力和地位完全不匹配。

 就算慣例以來並

 沒有女子擔任外朝官員,最開始李清月為她請官的時候也打了一手信息差,在她做出的貢獻面前,也該當以實績來評判官職。

 如果改良那指向羅盤還不夠的話,在她的建議下製作出曲轅犁總該夠了。

 要知道,農事在民生之中的地位本就是重中之重,否則阿耶何必對農肥有這樣大的興趣。

 沒錯,就是這樣!

 她得找個機會去爭取,總得對得起馬長曦做出的貢獻,也對得起她在年節前後還要回返海州去收尾羅盤之事的盡職盡責。

 第三,便是提前尋人考察好放歸宮女有可能從事的業務,做好接洽的準備。

 倘若真如阿孃說的那樣要從紡織業入手,也得選好紡織的品類和安置的地點。

 這件事不能交給自己的小管家去做,畢竟李清月還得帶她回遼東呢,那就得麻煩阿孃幫她從六宮二十四局內找到一個合用的下屬。

 好在,無論是選人還是考察,都還有足夠充裕的時間。

 而第四,就是享受冬日裡難得的悠閒時光啦!

 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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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這東西不是應該先送到皇后那邊嗎?”

 李治看著由內侍送來的一沓朝集使考解資料,稍微翻了兩頁,又看了看這厚度,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心悶。

 但更讓他心悶的顯然是內侍給出的回答,“安定公主說她好不容易回到長安,覺得這裡都有點陌生了,想讓皇后殿下陪同她在長安城中閒逛一陣。”

 “皇后殿下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拗不過公主想要出行,便將這些東西都先送到陛下這邊來。”

 李治哽塞了一瞬,不知道該當從何處吐槽起。

 這半年時間裡,在長安發生的最大變化可不是街巷有何處出現了擴建,而是蓬萊宮完成了修繕。

 安定想要往外跑也沒關係,但她能不能稍微找個正常一點的理由?

 還有皇后所謂的“本想拒絕”,讓李治很懷疑,那也是說來糊弄他的。

 但……

 “罷了,皇后與公主都在這兩年間為我大唐殫精竭慮,也是時候該休息一陣。”李治回憶了一番,“算起來,上一次皇后隨同安定一起出宮,便裝行遊,還是在洛陽的水陸法會之時了。”

 這麼一看,確實已經有了些時間,想要一起出去走走,體察一下民間風物,也是理所應當的。

 將人重新找回來,說這等方式的出宮不合上位者體統,反而是他這個做人丈夫當人父親的過於不近人情了。

 只是,看著擺在面前的這一沓文書,他又忍不住問道:“皇后是不是答應了回覆中臺的時間?”

 內侍點頭,“說是明日正午之前給出校閱反饋。”

 李治鬱悶地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上官儀,覺得自己現在的情況真是生動地詮釋了何為“由奢入儉難”。

 上官儀卻不免在接到這道目光的時候心中一跳。

 他此前就反對陛下因為疾病的緣

 故將過多的權力挪交到皇后的手中,也反對陛下對安定公主給出逾越的官職敕封,就算一度因為帶頭髮表這樣的言論遭到了陛下的斥責,他也沒改變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也比誰都敏銳地意識到: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啊。

 當皇后與公主出行,將這份權力重新交回給陛下的時候,陛下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覺得自己該當儘快將其處理完畢,而是覺得,對他已經適應了慢節奏公務的身體來說,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實在很麻煩。

 也就意味著,他已經適應了自己的權力為外人所分割。

 那麼想要勸阻陛下改變這個授權於皇后的決定,可能會變得越來越難。

 偏偏另一面的皇后也根本沒有還權於天子的想法,反而正在憑藉著這個特殊的位置給自己身上層層加碼。

 比如說,在那場商討沙門是否需要致拜君主的集議之後,皇后的威望就往上攀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然而上官儀看在眼裡,卻苦於沒有這個辦法能對其做出阻攔。

 他很清楚,起碼在安定公主剛剛為陛下帶回來了不少喜訊的龍朔二年年末,在這個對陛下來說乃是一家團圓的大好時候,他絕不適合舊事重提,再問陛下為何不擔心大權旁落。

 便是當真要勸,也得選擇一個更加合適的時機。

 不是現在!

 他只是一邊從李治的面前將其中一部分朝集使公文接過來,擺到了自己的面前,一邊說道:“陛下若是覺得此事處理起來麻煩,不如多讓太子往外走走,先行參與到京官的考察之中,往後地方官員的考解奏報,他也就能在東宮官員的輔佐之下處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