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我們一起回去吧
“是啊。”
林恩有些不明白託蘭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你當然是朋友,怎麼了？”
——以撒、託蘭、亞瑞克、奧莉西爾……雖然他的社交範圍的確比較狹窄，但大家都是朋友這件事還是很顯而易見的吧？
“沒什麼……”
雖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肯定，但是黑髮綠眼的盜賊突如其來就有了一種輕飄飄的滿足,他很少有機會能體會到這種感覺，這讓他有種沒來由的緊張。
“我、我也是。”
託蘭緊張地揪著自己的手套，低著頭小聲說道：
“你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
託蘭在內心反覆咀嚼著這個生疏的詞彙。
朋友……林恩也親口承認是他的朋友。
他從兩句話，所以朋友之間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朋友究竟應該多親近，他都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別人都有朋友,朋友之間可以很長時間都呆在一起,朋友一定要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與他更親密，朋友可以去戳很軟的臉肉,可以握住溫暖的掌心，可以在他莫名冒失做出不太理解的行為之後也不會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而是很隨意地對他說“沒事”。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像是一直生存在冰涼的陰影裡,從未感受過溫暖是種什麼感覺的冷血蛇類,在某一天突兀挨住了一隻軟綿綿暖融融的小鳥——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顫動、血液的鮮活、體溫的暖意……好像突然泡進溫水裡，這種親密的社交關係簡直令人著迷。
“回去再說吧。”
然而林恩對於隊友的想法仍舊一無所知,他還惦記著等回學院把亞瑞克入隊的事情講完,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今天就到這裡,之後我們可能不會太頻繁過來,既然準備參加比賽，那就要好好做準備——打算什麼時候再來的話,也可以直接就近溝通。”
林恩說道。
“反正又不是之前不清楚身份的時候了……你知道我住在哪兒吧？”
“……嗯。”
——和文圖斯住在一起。
“那就沒問題了。”
林恩拍板定了下來。
“我們離得也不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過來找我,找以撒也行,我總覺得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了……而且以撒也不會對我們打黑拳這件事有什麼其它看法。”
這麼說著，兩人按部就班去領了獎金，隨後站到了以前總是在此分開各自回宿舍的格鬥場大門口。
“……”
林恩停頓了一下。
——反正都是回同一個地方，無論誰從哪條路走，到最後都是要回到學院的宿舍區……好像也沒必要和以前一樣分道揚鑣了。
抱著這種想法，林恩順理成章開口道：
“我們一起回去吧。”
——
林恩在回學院的路上又把被捂回去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託蘭的反應也和他預想中的一樣，這傢伙在混熟之後，對於他的提議似乎向什麼都信的模樣。
有的時候林恩甚至會有這樣一種錯覺——就算他開口說一句很脫離常識的話，託蘭也會無腦點頭認同。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林恩在告知他們的新隊友就是曾經託蘭也見過的“紅龍”亞瑞克之後，一直很好說話的社恐隊友的沉默時間比慣例要長了點兒，然後才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難不成託蘭對亞瑞克的印象不深？那可是在賽臺上猛啃過他胳膊的巨龍混血……不過想起來託蘭似乎對於受傷也家常便飯，沒太把這個短暫插曲放在心上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恩很快就不再關注這件事。
因為在第二天，就是愛麗爾老師要為了聯賽為他們提供專門特訓，甚至還是和高年級學長一同參與的時候了。
比起作為學生的他們都更希望在早上多睡一陣子，愛麗爾老師似乎就是那種作息極度規律的類型，召集他們特訓的時間甚至比起往常都要更早。
這就讓有“夜間生活”跑出去打黑拳的人又開始控制不住哈切連天。
“林恩，如果你晚上能回不定就不用像現在這麼困了。”
昨晚放棄鍛鍊馬拉松的以撒倒是早早睡下，現在看起來精神煥發，還饒有興致地和室友分享著他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說起來，雖然是堂姐弟，但真令人難以想象，愛麗爾老師願意帶著他的堂弟一起訓練……愛茲瑪德和愛麗爾老師似乎一慣不合，他們雖然血緣很近，但據說他們兩個在家族裡經常抱有相左的意見，不過為了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和諧友善，只會在沒其他人在的時候針鋒相對。”
以撒興致勃勃道：
“之前有一次他們參加一個伯爵兒子的訂婚宴，還被人聽見似乎氣沖沖在花園裡吵著什麼。要知道無論是愛麗爾老師還是愛茲瑪德，在表面上可都是那副很有禮儀的態度，還真的很難想象他們要怎麼吵起來。”
林恩睏倦地點著頭，努力抑制想要闔目的慾望，含含糊糊跟著說道：
“沒有真的生氣吧？不然魔導士對於高級法師而言，可是很危險的。”
——以撒也有點屬於他自己的小愛好，無傷大雅，就是稍微有一點點八卦，不過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如果林恩現在不是困到發飄，他其實也很願意聽上一耳朵。
——以撒會給他講這個可能也是因為他看起來太困了，昨天和託蘭多打了兩場，回來的比較晚……室友其實有時候表達善意的方式也比較奇怪，會拐彎抹角地以自己什麼都沒做的態度給他幫忙。
“貴族之間起矛盾可是極少會使用光明正大的攻擊手段，更何況還是同家族。”
以撒否認道：
“攪亂生意，挑撥名聲，這才是那群傢伙常見的手段，當然動手這事也會做，只不過只會在背地裡偷偷做而已。”
“哦……”
林恩點點頭。
——他果然還是對那些正經的貴族不太感冒，倒不如說，能和他成為朋友的，可能也只有以撒和託蘭這種不太正常的貴族了。
就這麼嘀嘀咕咕中，兩人如約來到了愛麗爾提起的訓練場地邊緣，也赫然在這看到了表情看起來莫名緊張的託蘭。
託蘭仍舊是那副老樣子，不過今天看起來好像有種更古怪的謹慎，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很刻意地縮在一棵樹的陰影裡，沒敢往訓練場裡多邁上一步。
——不過按照這傢伙社恐的性格來看，在熟人來之前不敢露面，似乎也是個很正常的事情。
林恩這麼想，隨後他衝著託蘭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
“你來得還真早。”
以撒瞟了他一眼：
“我們都已經算是提前到了……原本打算趁著訓練開始前問問愛茲瑪德和維爾丹，他們的隊友都打算在哪裡物色來著。”
劍士隊友林恩已經物色到手，甚至還是個巨龍族混血，這種混血的抗傷能力簡直就是一騎絕塵，完美符合他們小隊的需求。
不過林恩只找到這一個，另外一個遊俠的遠程支援位仍舊空餘，以撒覺得這次可能要他好好參謀一番，畢竟總不能林恩又恰巧認識一個各方面都完美符合條件的遊俠吧？
“……維爾丹不在。”
託蘭低著頭小聲說：
“愛茲瑪德在裡面……好像在和愛麗爾老師吵架。”
——就是因為聽見裡面有吵架的聲音，所以他才站在這不敢過去，讓一個社恐進入到有人吵架的環境中簡直太過為難，要不是他還想等林恩過來，簡直都想縮到什麼陰影裡不再出來了。
“……”
剛剛提到過的“堂姐弟家族矛盾”竟然在學院重演……看來所謂的“傳聞”好像並不只是傳聞啊。
以撒和林恩立刻面面相覷了起來，後者甚至從睏倦中猛地精神了起來，三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出聲。
——畢竟是同族堂姐弟……他們吵架的話都是辛克萊家的內部事宜吧？外人不宜摻和，還是等結束了再進去為好。
——不過還真想不到，一直掛著溫柔消息的愛麗爾老師，和溫和微笑從沒變過的愛茲瑪德學長，看起來這麼平和的人居然也會很激烈地吵架……
於是，幾人就這麼靜默了這一陣子，一直到了提前定好的時間，維爾丹想必也很快就出現，林恩這才開口。
“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應該也快吵完了吧？”
“貴族之間的口頭爭鬥不會太久。”
以撒也若有所思：
“估計可以結束了。”
“聲音的確弱了下來……”
託蘭也低聲說道：
“沒有很大聲的吵架了。”
“……”
那就走吧。
三人就這麼默默動了身，走進了這個室外露天的訓練場。
裡面果不其然，在最顯眼的中間位置，各自拄著自己法杖的辛克萊家堂姐弟很罕見地面無表情，氣氛凝固地對立站在各自面前，周遭的空氣都有些凝重，趁得氛圍極其緊張。
三人：“……”
看起來好像還沒徹底結束的樣子……
也不知道兩人都吵了什麼，現在發展到對峙階段，按理來說吵架到了吵完僵持的程度應該也該不了了之，此刻似乎就更需要外界的介入，讓這兩個人結束對峙，重新迴歸正常狀態。
這麼想著，林恩率先踏出一步，輕聲開口：
“愛麗爾老師，我們——”
——我們來了。
林恩本來想說出這句話。
只不過還沒等他把後半句話吐出來，可能是怒火中燒導致耳邊聽見的聲音模糊不清，又或者是他的聲音太小太過沒有存在感，總之，當著剛踏入訓練場的三個人的面，愛麗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提起了手中鑲嵌著偌大藍色魔核的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