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

昆米里猶豫了好半天，才沒有把手裡的東西砸到自言自語的以雅頭上。

以雅的傷口沒有癒合，血液倒是沒有再流出，整張皮囊像是終於勉強裹住了內裡的東西。

間海這個季節毒辣的陽光連大理石都不會想要承受，更何況是人。

小艇上的淡水很快捉襟見肘，以雅往嘴裡塞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皮革與海鹽的味道瀰漫在齒間。

以雅有氣無力的應和了一聲，掏出酒壺送了幾口，氣息才慢慢還轉過來。

“我們打個賭。”

“賭哪位會先出手救我們。”

希拉沉默了很久。

“瞧，來了。”

以雅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像是一條準備吐信的巨蛇。

昆米里拼命的喊叫了起來，脫下自己好不容易曬乾的上衣使勁的揮舞。

“未必是好事。”

希拉淡淡的說。

“我們都活著，未必是好事。”

以雅沒有回答，遙遠的時間會證明希拉是對的，他們都活著，未必是好事。

“宿命是打不開的繩節。”

希拉伸出手，修長蒼白的手指抓向以雅的眼睛。

以雅沒有反抗。

也許希拉真是對的。

…………

蜷縮在星空中的巨物悠然吐出一口氣息，以太在祂的身邊飄飛不止，吐息朝向的東西又一次變成了一絲一縷的光芒。

分離的意志在這片星雲中肆虐不息，靈力在這裡幾乎完全逸散，盤桓於此的巨物將這裡變成了冰冷死寂的墓園。

但是這裡有一個人類。

活生生的人類，來找解答的人類，跪在了那顆灰色的星星上。

雖然他拜錯神了。

以雅倒是沒什麼感覺，反正哪個神都是神，拜側面總比拜正面好，祂舒展起身體，盤桓著的巨大身軀把那個人類圈在中間。

盲眼的神學家幾乎是痛哭流涕，終極答案，所有神袛的終極答案，七神教會心照不宣的閉口不答，那隱藏在他們的教法儀章中的終極答案，回答所有神靈來源的終極答案。

不管是怎麼來的，不管是如何會來，他解答了一位古老神袛的文字遊戲，以可恥的姿態得以接觸這個終極答案。

但是他真的拜錯神了。

以雅無奈的想。

詭秘之主可以這麼玩，祂自然也可以這麼玩，就在地球安排點“奇遇”，接觸到了直接就可以把人拉過來。

不過眼前的瞎眼瘋子也算是運氣好，至少他沒有向“不息的囈語”什麼的祈禱，他選擇了自己探尋，所以得以接觸到以雅留下的痕跡。

那是我留在哪段文字裡的……以雅頭疼起來，抱著卷宗的瞎子嘴裡不住的祈禱著，各種奇奇怪怪雜糅的禱詞都出來了。

以雅想起來了。

祂梭遊在某段祭詞中時，惡趣味的撕咬過那些單詞，那還得追溯到圖騰時代，以雅游過的那段文字還寫在上一位薩滿背後的皮膚上。

算了……

都一樣。

以雅略覺無趣的變換起軀體，像是野獸爪子一樣的光流把那顆小小的灰星捏到自己眼前。

“我再問一次，你願意付出什麼，為了這個答案。”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以雅笑得止不住聲，神學家顫抖著放開了手裡的卷宗，神靈也會像人類一樣笑，而他看不到的眼前，不定型的巨物離他只有幾米遠。

他會得到這個答案，他也會得到永恆。

但是在這之前……

肆虐的分離之力斫入了神學家的身軀，把每一寸都碾壓湮滅，血肉骨髓被反覆咀嚼，在痛苦來臨前就磨滅了他的肉體……

他得先死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