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睦 作品

第1章 屠村

林念挽起袖子,從血泊裡撿起了彎刀。

彎刀刀鋒凹凸不平,零散分佈在刀身上的細痕和劃傷可以證明它參與過許多次的砍殺。

周圍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實際上就算鼻子沒有聞到,光是用雙眼看也能感覺到一股淒涼。這裡剛剛死了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而現在,林念是這些人中唯一的“倖存者”。

他就著蹲下的姿勢停在血泊之中,他的腳下是血,衣服上也是血,他快與血泊融為一體,但萬幸的是,他還沒有與那些死人融為一體。

他還活著,他還能動。

林念花了十個數的時間強迫自己認清了現狀。

隨後他從血泊裡站起身,抓著那殘破彎刀的刀柄向前邁開腳步。他用一雙黑靴踩出了一串血色的腳印,然後這串腳印不斷蔓延,從這個小小村子的這一頭一直行進到了最遠的另一頭……

林念在終點處停下了,他回頭看著自己來時走來的路,再次確認了一個事實——這個村子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眼前的村子不大,不大到林念只用兩眼就能將全景盡收眼底,這也讓他徹底看清了殘酷的事實。周圍的屍體以橫七豎八的姿勢倒在各處,哪怕是椅子底下的夾縫中都能同時擠下兩個胖子。可縱使這些人生命中最後的造型凹得千奇百怪,但他們的死因卻是相同的,這些人身上全都插著一把彎刀,有的插在胸口,有的插在雙目,有的將人釘死在地上,有的則將人懸定在木柱上……這些彎刀無一例外都與林念手中抓著的那把相同,用著“孿生兄妹”般的外表不斷提醒著林念當下的現狀。

他走到一具屍體旁,那人被彎刀捅穿了腹部,死相十分慘烈,往上瞧他的臉更是死不瞑目,血還沒能完全從他的軀幹裡流完,林念腳抵住他的身體時,從腹部流出的鮮血就順著那坡度淹沒了林唸的黑靴,黑靴浸了血,慢慢就泛出點頗顯妖豔的紅色,不過林念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將彎刀一把扯開,就這麼抬腳踩在了那人的腹部,繼而堵住了傷口。

此舉作用甚微,人血並不會因為他粗糙的“補救”就停止流盡。

它們只是以更快的速度淹沒了林念另一隻靴子。

林念踩著他,彎腰伸手從他脖子上摘下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張薄薄的紙片,外形是圓的,裡頭又有一個方形的鏤空,看上去十分眼熟。那紙片原先幾乎是整個粘在了脖子上,也正因為粘在了那裡,也就被一樣染成了紅色。林念舉著它對準了圓月,今夜是難得的月圓之日,他透過那紙片看向月亮時,發現這個每夜守護天空的明亮之物此時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個關押野獸的牢籠給困住了。

他被鎖住了,哪兒也去不了。

林念放下了手。

這些圓形紙片其實是一種符咒,但因為上頭還沒有畫上咒訣,因此只能算是一些沒用的半成品。而這些紙片沾了血就無法二次利用,即便全都回收起來也只是場徒勞,林念重新走過每一具屍體的邊上,他們身上都粘著一樣的符咒,而這些畫面落在別人眼中,詭異得就好像符咒才是他們真正的死因。

林念最終在這個不大的村子裡走上了兩個來回。開始第二個來回時,林念一路將他們身上的彎刀全都給拔下了。他將所有的“兇器”全都打包起來背在身上,那沒來得及擦乾淨的血就順著包裹縫隙滴滴答答落回地面,溼潤了腳下的泥土,也浸溼了林唸的後背。

不能把“兇器”留在這兒。不能把“兇器”留在這兒。林念想道。

做完一切後林念回到了起點,他在原地踩了兩下,似乎想要在被血色浸泡的土地上摩擦乾淨自己沾滿鮮血的鞋底,他空出一隻手將懸掛在自己胸前的往生錢玉佩重新塞回了衣服中,隨後就揹著那個比他整個人還大的包裹離開了這個不幸的小村。

等天亮了就會有人發現,這一夜曾發生過一起屠村事件。

一年後。

常人說:江曲一景,見之不忘。

日出江花紅勝火,恰好就能拿來形容這江曲一景。

林念本想在路過江曲鎮的時候親眼看一看這有名的景色,卻未曾想到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硬生生地打破了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