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許鵲清回來時,許聽寧已經換好了衣服,窩在小床上睡著了。

 霍涔剛掛了電話,走過去,倚坐在扶手上,揉著她的後頸,把她喚醒。

 “我下午有個會得過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許聽寧揉揉眼,餘光看見許鵲清正往他倆這邊看,她知道霍涔也看見了。

 “好。”

 許鵲清通常會給犯錯的學生一次自我改正的機會,如果他倆的矛盾能自己解開,她並不願意摻和女兒女婿的婚姻生活。她知道自己不算是好的聽眾,曾經一些女老師也跟她吐槽婚姻中的問題,她永遠勸分不勸和。

 兩人下樓,許鵲清沒有出來送,霍涔的車太扎眼,她不喜歡被老鄰居們問來問去。

 許聽寧把夾著她校服的一包舊衣服,投進舊衣回收箱,再走到車窗邊:“你去忙吧,我打車走。”

 霍涔正在調廣播,勾手:“上來。”

 “不用。”

 “許老師正在窗邊。”

 許聽寧愣神之際,霍涔伸手扣住她的後腦,探出頭,吻在了她唇上。

 “你要再不上來,許老師會覺得咱倆還沒和好。”

 他低低的聲音像香樟樹葉落下的斑駁光影,明明溫淡,卻能在心口燙下點點痕跡。

 做戲這件事,果然他比她擅長。

 許聽寧猜他是從初中轉來不久開始做戲的,他要當班長,就要品學兼優,成績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收起性子才是難的。

 他當然是做到了,也更加聰明瞭,學會了偽裝,他開始做個好學生,演得很像。

 但他也有暴露本性的時候,許聽寧見證了他所有的惡劣,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是霍涔故意讓她看到的。

 “那你載我到院門口就行。”

 “還有點時間,送你吧。”

 她不再拒絕,繞到副駕,拉開門上車。

 “這什麼?”車座上有個塑料袋,沉甸甸的。

 霍涔發動汽車:“生南瓜子,你在屋裡收拾舊衣服時,許老師送我的。”

 “她讓你嗑瓜子?!”許聽寧摸了一個,放嘴裡。

 “是讓我補腎的。”

 許聽寧捂著嘴連連咳嗽:“你、你補什麼腎?!”

 霍涔勾唇,停車,抓住她胡亂找東西的手:“要什麼?”

 “咳……水……”

 他從扶手箱抽出瓶水,擰開給她,另一隻手拋著瓶蓋玩。

 “許老師說如果我們要孩子,就要提前開始補身體。我想她應該是認為我在逼你生孩子,所以我跟她說我壓根不想要。”

 這次換被水嗆,許聽寧咳得更厲害了。

 “食不言寢不語,許聽寧,你回去抄一百遍看能不能記住。”

 霍涔用紙巾擦掉了唇邊的水漬,又看到她眼角泛出的晶瑩,輕輕一怔,許聽寧已經胡亂抹了抹,轉過頭,沒事人似的道:“我食的時候,你不言我就沒事。”

 車子重新啟動,霍涔果然沒再說什麼。許聽寧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也這樣少言寡語,上下學跟在他身後,樹上的知了都比他倆熱鬧。

 許聽寧最初也不是自願跟著他的,她怕被他修理,怕手上再脫皮。跟著他是外婆交給的任務。

 外婆說霍涔離開家不容易,不理人是因為害怕。可是霍涔不識好人心,有一天把她推到牆上,冷著眼問他是不是在監視他。

 “我……我是怕你害怕。”

 “怕我害怕?還是怕我偷跑回去?”他稚嫩的臉上露出鄙夷,揪住她的衣領,“你跟他們說,我才不會回去!”

 許聽寧不知道他們指誰,回家後原原本本把這些話告訴了外婆。外婆嘆老氣,後來不讓許聽寧跟他一起上下學了,改給他帶吃的到學校。

 剛開始只帶午餐那一頓,許聽寧一放學就跑回家,吃完了再捎一份到學校,因為霍涔中午不回家,吃飯只能在食堂解決。

 這點許聽寧有發言權,食堂的飯怎麼能跟她外婆做的比。

 霍涔卻不領情,等她走後,他就把那些飯全都倒掉。

 許聽寧有天剛送完飯,發現少帶了一份銀耳粥,又跑回家去取,她折回來時,剛好撞見霍涔正把飯菜往教學樓後的垃圾桶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