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但是拳頭梆硬。




松田伊夏解讀不出這副五味雜陳的模樣,自然也得不出對方臉上是“警校摯友在按著我弟打”的複雜。




松田陣平想揍人。但是他是個幽靈,揮拳打不到該揍的傢伙,只會讓自己顯得格外無能狂怒。




雖然知子莫若父,這位在多年來兼任爸媽職位的兄長顯然明白一個道理:我弟活該。




確實該打。




......但是。




降谷零,你這種打法是不是過分了?幫忙教訓也不是這麼個教訓法啊!




三年裡信誓旦旦說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不省心弟弟狠打一頓的男人,現在看了十幾秒鐘就忍不住皺眉。




他朝兩人的位置走去。




松田伊夏凝矚不轉。




在男人朝著自己走來這刻,肺部火燒般的灼痛都被拋之腦後。




幾秒後,缺氧帶來的眩暈模糊視線,無法控制的生理性淚水潤溼眼眸。




“......你在看什麼。”安室透面色陰沉地開口。




少年在脖頸的束縛中艱難扯出一抹笑,未等這個笑意到達讓人牙癢的界限,他表情就戛然而止。




——又消失了。




他沒眨眼,松田陣平的身影卻在馬上要來到身前那刻瞬息即逝。




松田伊夏呼吸一窒,眼中閃過不可置信。他手指痙攣般顫抖幾下。




...不見了?他以為,至少一直在試探,在無限逼近死亡,直至那一刻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靈魂會離開身體嗎?會變成同松田陣平幻影一樣的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在那沒法逆轉的一瞬,他能握住幻影的手?




但是沒有。在那瞬到來之前——他眼前已經開始發黑,頭暈目眩——身影就同到來時一樣,悄無聲息、沒有任何規律的消散了。




嘖,看來幻覺不是死到臨頭的時候一直存在,跟遊戲觸發機制一樣,觸發了就會在特定時間之後消失。




松田伊夏斂眸,覺得如果這種死板的設定真有遊戲使用,一定是爛作。




他思緒翻轉時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被安室透盡收眼底。




在被扼住脖頸後,少年絲毫沒有反抗,他甚至沒為了求生而急促呼吸,連表情都在幾秒的錯愕後恢復了不久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但是心如擂鼓。他能感覺到對方心跳極快,像是在期待什麼必將隨之到來的東西。




期許,歡欣。死亡對他來說是什麼禮物嗎?




但很快,這幅表情被打破了。在到達某個臨界值時,少年瞳孔緊縮。




金髮男人在他眼底深處看見了一抹飛速掠過的令人心驚的偏執。




幾乎快將他燙傷。




安室透沒分清是到這個階段,大腦終於下達了自救指令,讓他控制不住地反抗,還是在生死邊緣忽被激起了求生意識。




少年好像突然從一種遊離在外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開始注意自己當下的處境——還有卡在喉嚨上的手槍。




金髮男人強迫自己冷眼旁觀他掙扎求生的模樣,在心裡謹慎默數著時間。




掙扎漸小。




連綿不絕的窒息中,他眼眸中終於浮現出一抹幾乎能令人神魂顛倒的糖殼般的脆弱——如果安室透真的是以剝奪生命為樂的殺人犯的話。




但他不是。所以在窺見這抹神態的頃刻,金髮男人鬆開手。




窒息帶來的四肢麻痺無力,讓松田伊夏擺脫禁錮那刻就雙腿一軟,朝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跪坐下去。




安室透仍然保持剛才的站姿,在接近緊貼的過於‘冒犯’的距離下,他的腿卡在對方雙腿之間。




同人造的牢籠一樣,將人鎖在這一小方天地。




跪坐在他腿邊的松田伊夏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指節因緊繃用力而泛白,拽住救命稻草一般。




被拽住衣服的金髮男人動作頓住,垂在身側的、差點用手槍扼死對方的右手細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