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冷梅 作品

第3章 田下得救跪感恩情 尋本未果心灰意冷

 好溫暖的感覺,田下躺在軟軟的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惠子的手還是那麼白皙柔軟,她輕輕的撫摸自己的臉。他回家了嗎?在自己家裡嗎?只有自己家裡才有這個感覺,如此安靜如此溫暖。太郎呢?怎麼看不見太郎?太郎……哦!不,自己怎麼會在家裡呢?自己不是領著考察隊偷偷進入中國了嗎?可是,這明明是溫暖的感覺啊!難道自己死了嗎?我的隊友呢?井下、秋田、渡邊、小野…還有…誰…對,宮本、淺野,對,這些是考察隊的成員,他們都去哪裡了? 

 田下迷迷糊糊發著高燒,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不時地發出驚恐的尖叫:“狼!狼群來了!”然後又昏昏沉沉睡去。 

 暖暖的土炕上,田下慢慢睜開眼睛,透過睫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他恍然覺得是幻覺,是自己的兒子嗎?是自己的兒子太郎嗎?他吃力的想去摸一摸這張臉,因為太激動一陣眩暈又昏了過去。 

 塔思哈抬頭看看爺爺,他忽閃著眼睛不解的看著這個醒了一下又昏迷過去的人。 

 達哈蘇說:“沒事,馬上就醒過來了。” 

 杜鵑盛著滿滿一碗山雞湯走了進來。“爹,剛離火,別燙著。”說完連同墊在碗底下的厚厚布墊子一起遞給老公公。 

 塔斯哈一直盯著田下, 爺爺把碗放在旁邊,伸手摸摸塔思哈的小腦袋瓜說:“好小子,小小年齡都學會搓雪救人了。 

 奶奶說:“平時巴圖魯只說孩子就喜歡狼崽子,什麼都不學,就這幾天用雪花給這個人搓腳的動作來看,有模有樣的,比他爹小時候聰明多了。” 

 塔斯哈對這樣的讚美無動於衷,好像他們在讚美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忽閃忽閃的看著這個人和他胸前露出來的半截精美匕首。 

 這把匕首手柄上用黃銅線條勾畫出一朵美麗的花朵,花瓣用彩色的石頭鑲嵌,花瓣的周圍鑲嵌著綠色石頭做成的綠葉,太精美了。 

 塔斯哈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美的匕首,他盯著這個匕首目不轉睛。 

 爺爺看出塔斯哈的心思,他說:“救人為本,不為索取,別人美玉,他山之石。” 

 塔斯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再看那把匕首,轉而專注的看這個昏迷的男人。 

 田下再次慢慢睜開眼,他這次不再激動,他先是盯著塔斯哈看了看,慢慢把眼光移到達哈蘇臉上,再看看旁邊灰白頭髮的老夫人。他徹底清醒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這時候巴圖魯和杜鵑推門進來了,達哈蘇看著巴圖魯問了句:“好了?” 

 “好了!”簡短的對話,外人聽不出所以然來,塔斯哈卻明白其中含義。家裡來了外人,父母要把所有地道口偽裝好。 

 小小的塔斯哈骨子裡深信一個道理:想要打住狐狸,就要比狐狸還狡猾。想要自己安全,就要隱藏好自己。 

 是的,雖然阿布救回一個人,但是他不是自己人,救他只是遵循“不能見死不救”這個道理,但不管他是好人壞人,都不能把家裡所有的秘密暴露出來。 

 想到這裡,塔斯哈若無其事的繼續看著這個死裡逃生的人一聲不吭。 

 田下看著巴圖魯眼睛一動不動。 

 爺爺用勺子舀了一點熱湯,對塔斯哈說:“塔斯哈,把伯伯扶起來。” 

 塔斯哈繞過去搬田下的脖子,他吃力的把腿伸到田下的脖子下,雙手賣力的扳著他的腦袋。 

 巴圖魯和杜鵑看著小小的塔斯哈艱難的做這些,絲毫沒有過去幫忙的想法,只是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塔斯哈扶好了田下的脖子,爺爺把熱乎乎的山雞湯一點點灌進他的嘴裡。 

 幾口熱湯進肚,田下村夫閉了一下眼睛,竟然開口說話了,儘管聲音很微弱,但是話很清楚。他說:“謝謝,多謝。” 

 巴圖魯看著他沒吭氣。 達哈蘇說:“聽我兒子說在油松林兩條狼圍著一動不動的你直打轉,多虧遇到他,要不然即便凍僵了,你身上的肉也會被狼群吞進肚裡!哦,你是哪裡人,怎麼一個人會來到這深山老林?” 

 其實獵人家所有人都懷疑他不是中國人,因為他哇啦哇啦說了三天胡話,但達哈蘇還是想聽他自己說出來。 

 聽了此話田下村夫激動起來,他想要起來,但是身體弱的無法動彈。 達哈蘇說:“你很虛弱,現在動不了。” 

 田下說:“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兩個同伴,他們肯定還活著,請救救他們,請救救他們……” 

 獵人父子互相對望一眼,巴圖魯緊張的問他:“他們在哪裡?” 

 田下痛苦中帶著驚恐,他說:“我們是日本人,我叫田下村夫,是東京地質考察隊,我們出來七個人,遇到狼群跑散了兩個,被狼咬死兩個,剩下我們三個逃了出來,隨身帶的設備和食物都沒有了…我們餓了三天,我離開他倆出來找食物 ……”他一個大男人驚恐的哭泣著,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巴圖魯和達哈蘇。 

 巴圖魯不發一言,轉身從牆上摘下獵槍。 達哈蘇也要跟著一起去,杜鵑說:“爹,你身上有傷,留在家裡吧。”說完,幹練的背起弓箭。 巴圖魯默默接過繩子看了一眼炕上的田下,他只是衝他點了一下頭轉身出去了,杜鵑緊緊跟在後面。 

 第二天,天快亮了,田下睜開眼睛,他美美的睡了一覺。他不敢想象自己能活著躺在這麼溫暖的屋裡,喝著香噴噴的山雞湯。他心中的感激無法用語言形容,他把所有的感激歸納成一個思想:中國老百姓太善良了,這家人就是自己的救世主,冥冥中神的力量把自己送到他們面前,讓自己有了第二次生命。 

 想到這裡他流淚了。 

 一隻小手從腦後伸過來擦掉他眼角的淚水,他抬頭看見地下站著小小的塔思哈。塔斯哈爬上炕,坐在他身邊。他說:“你叫什麼?” 

 “塔斯哈!”塔思哈簡短的回答著。 

 “塔斯哈!好,好名字,你幾歲了?”儘管他根本不明白塔斯哈是什麼意思,他甚至不熟悉這樣的名字,但他還是對塔斯哈說是好名字。 

 “五歲!” 

 “哦!五歲,比我的兒子太郎小兩歲。”他看著塔斯哈彷彿看著自己的兒子。 

 塔斯哈看著他不吭氣,田下像是和塔斯哈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兩年沒見太郎了,我走的時候,他就是你這麼大…哭著不讓我走,現在,他七歲了,也許長高了,他也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和你一樣可愛……”他流著淚絮絮叨叨的說著。 

 他想通過刻意的聊天使自己不要回憶這幾天恐怖的遭遇,他不能安靜下來,他一旦停止說話不由自主會回想,那些可怕的畫面會不由分說一股腦鑽進他的腦海。 

 塔斯哈面無表情看著他,也不和他說話,只是靜靜地聽他絮叨,和他唯一的親近動作便是偶爾替他擦去眼角的淚水。 

 烏仁圖雅推門進來了說:“塔斯哈 ,會不會給伯伯餵飯?” 

 塔斯哈點點頭,烏仁圖雅把一碗玉米稀糊糊放在炕上,田下村夫掙扎著想坐起來自己吃。烏仁圖雅說:“你的手凍傷了,現在還不能拿東西,就讓孩子餵你吃吧。” 

 田下這才發現他的雙手纏滿了灰色粗布條,他試著動了一下雙手,又疼又癢,他感激的連聲道謝。烏仁圖雅說:“來到家裡都是客人,誰也有遇到難處的時候,你不要客氣。”說完囑咐塔斯哈吹吹勺子裡的稀飯,別把伯伯燙著,推門出去了。 

 田下村夫就這樣懷著感激以及惶恐的心躺在炕上,一口口吞嚥著塔斯哈餵給自己的食物。 

 一口飯進肚,滿嘴香味。田下村夫問塔斯哈:“啊!真香啊!塔...塔...這是什麼飯?怎麼這麼香?” 

 塔斯哈說了一句:“塔斯哈,我叫塔斯哈,肉糊。” 

 “哦!塔斯哈,我記住了,肉糊?”田下村夫從沒聽過。 

 他輕輕地問塔斯哈:“塔斯哈,爸爸媽媽回來了嗎?” 

 塔斯哈不解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他從來沒聽過爸爸媽媽這樣的詞彙,他不知道田下說的是誰? 

 田下又說:“你爹和你娘回來了嗎?” 

 塔斯哈搖搖頭,繼續喂他吃飯。 

 田下再次流淚了,這眼淚有不安,有傷心,有恐懼同時又包含著無以言表的感激…… 

 天快黑了,走了兩天的巴圖魯和杜鵑遠遠地回來了。看見只有他們兩個人,達哈蘇明白了,那兩個日本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進了屋裡,杜鵑在火爐上烤烤火,用雙手搓搓凍紅的臉蛋看著躺在炕上的田下欲言又止。 

 田下急切的看著杜鵑,看見杜鵑的表情,他嗚嗚的哭了。 

 巴圖魯進來摘下帽子,在母親烏仁圖婭端進來的熱水裡洗了一把臉,喝了一口父親遞到跟前的熱茶後對父親使了個眼色,父子倆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進了另一個窯洞,巴圖魯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老頭睜大眼睛看著手槍,雖然幾十年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他見過手槍,到沙吉浩特賣山貨時一夥俄羅斯皮貨商曾經掏出來一把手槍嚇唬他,要把他手裡的一張黑熊皮和豹皮按照普通鹿皮的價格買走,他當時沒見過手槍,不知道那個鐵疙瘩能打響,拿槍的那個皮貨商為了嚇唬他,照著旁邊一隻等買家的山羊就是一槍,那隻山羊瞬間倒地,咩咩叫了幾聲死了,他才知道那叫手槍。但那夥皮貨商也沒有便宜買走他的熊皮和豹皮,因為那人手裡的手槍眨眼間到了達哈蘇手裡並且槍口對準了他們。現在他又看見了這黑乎乎的手槍,於是問兒子:“哪來的?” 

 巴圖魯說:“死人的地方,那裡還有一些鐵東西,不知道幹什麼用的,看起來不像武器。” 

 接著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本子遞給父親,達哈蘇不解的看著這個本子。 

 巴圖魯說:“全是不認識的字,漢字我是認識幾個的,可是這些字好像是漢字拆開的半拉字,不認識,他不是說他是日本人嗎?是日本字?” 

 達哈蘇說:“既然懷疑是他們的東西,那就還給他吧…不過,鐵盒子先別給他,等他傷好要走的時候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