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26 章 琴溪山莊五

“師姐,是我。”




後腰上的手只是虛虛攏著她,他靠在她的頸窩處,衣衫布料柔軟,帶著少年乾淨的氣息。




雲念縮在他懷中,能清楚聽到規律有力的心跳。




“師弟?”




“嗯。”少年喚了聲:“師姐,我來了。”




雲念還有些回不過神,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明明留信讓他回玄渺劍宗。




他抱著她,攬著她的腰身,瑩白的下頜抵在肩膀,兩人體型差距太大,若是從他的背後看,根本看不見他懷中有個女子。




雲念也終於回過神了。




她慌忙從他懷中退出來,想起自己方才還在他臉上亂摸,臉頰滾燙燥熱。




她尷尬一笑:“抱歉,我現在看不見,想確定一下你的身份。”




輪廓熟悉,肌膚溫熱有彈性,不是軟若無骨渾身冰涼的傀儡,確實是謝卿禮沒錯。




謝卿禮笑了:“無礙,師姐的眼睛一會兒便能恢復。”




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肘,他的掌心很大,將她穩穩扶著。




雲念跟著他走,他將她按在了一方石板上。




謝卿禮蹲下身,剛好與她面對面。




雲唸的眼睛是一片深邃的灰,被一層靈力蒙著,造成了假盲的現象。




她穿著一身婚服,傀儡師留在她身上的障眼法還沒消除,她依舊是幻境中的模樣。




大紅色婚服穿在她身上一點不顯庸俗,她的額上點著金箔,妝容豔麗明媚,唇紅齒白,自婚服中延伸出來的玉頸纖細冷白。




因為看不見,她的視線直勾勾落在他身上,這個高度他們可以對視。




他還是第一次這般仔細地看她。




她很好看,特別漂亮,這張臉越看越清麗,灰濛濛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像是個深山的仙靈,茫然無措地望著他時,他的喉口乾澀,冰凍的血液好似沸騰了起來。




“師弟,你為何會來這裡?”




雲唸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卿禮垂下眼,替她烘乾身上的水,懶洋洋道:“瞧見了師姐留的信,終歸放心不下,便尋著靈絲繩來了。”




雲念皺了皺眉:“你沒有傳信給師父嗎?”




謝卿禮手指一頓,沉默片刻後道:“忘了。”




雲念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揪了起來:“傀儡師有將近千年的修為,起碼得是大乘了,我們幾個是打不過他們的,師兄也被抓走了,現在還帶著個沈——”




不對,怎麼沒聽見沈石見的聲音?




雲念拍拍謝卿禮的手,“師弟,沈石見呢?”




謝卿禮瞥了眼角落裡蜷縮著的人,漫不經心道:“他嚇昏了,沒事。”




剛醒的沈石見:“?”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說話的少年。




明明是你小子把我甩昏的!




雲念還沒撲進他懷裡,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拎著他的衣領,將他狠狠砸




向了身後的石壁上。




沈石見:“你——是的沒錯你說得對,我太害怕了要嚇死了嚇昏過去也很正常不是嗎?”




沈石見的話前後急轉彎。




謝卿禮涼涼收回了視線。




沈石見自打出生來,鮮少有這種生死一線徘徊的感受。




他委委屈屈地縮在角落。




雲唸的臉看向沈石見的方向,道:“你受傷了嗎?”




沈石見:“受——受傷是絕對不可能的。”




謝卿禮又收回了威脅的目光。




沈石見: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他抱住膝蓋蜷在一起,眼巴巴看著遠處雲唸的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碰什麼。




然後——




半蹲在她身前的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將手往她身前遞了遞,修長白皙的手頓時便被少女握住。




沈石見目瞪口呆地盯著謝卿禮微勾的唇。




他爽了,他絕對是爽了!




雲念握住了謝卿禮的手,心下稍微安穩了些。




聽到謝卿禮沒有傳信給扶潭的時候,她是真的慌了。




傀儡師哪有那般容易對付的?




她攥緊謝卿禮的手,“我們得快點去找師兄,他與那傀儡動過手,他被抓去了煉偶室。”




可他們根本不知道煉偶室在哪裡?




謝卿禮直接將傀——




不對,傀儡師呢?




“傀儡師呢?”




方才她與沈石見演戲之時那傀儡師還在,現在謝卿禮來了,他為何沒有動靜!




謝卿禮拉住將欲起身的雲念,柔聲安撫她,“傀儡師不在這裡。”




“什麼?”




“方才在這裡打分的,是假的傀儡師。”




雲念聽不太懂:“什麼意思?”




謝卿禮拉過她的手,讓她觸摸身邊的東西。




雲念摸到了一隻微涼的手。




她尚未摸出那是什麼,謝卿禮便握著她的手收了回來。




“這個便是剛才為你們打分的東西,你們看到的那些是虛妄境。”




所謂虛妄境,就是用靈力打造出一個假的世界,所以雲念才能看到那些人和物,包括她身上的衣服和她假盲的眼,都是傀儡師留下的靈力在作祟。




“這也是他做出來的傀儡,只是這傀儡裡融了傀儡師的精/血,與活人無甚區別,能說話,能自主行動,傀儡師便用它來混淆我們,他的本體並不在這裡。”




雲念問:“有他的血?”




謝卿禮應:“是,他是千年大妖,一滴精/血也包含了不少的修為,他用人皮混合泥土做出來傀儡,捏好模樣,再融合進他的血經業火煉製三十天後,傀儡便栩栩如生,本是泥土的身體也可變為血肉,因此很難辨別。”




“所以方才那些演戲的傀儡,之所以那般醜和僵硬,是因為缺了這血?”




“是。”




雲念不免有些擔心江昭:“師弟,我們快去




找師兄吧(),他想必出事了。




都過去這般久了v()_[((),江昭定是打不過那傀儡師。




她的眉心緊擰,眼睛有些涼,應當是在逐漸恢復視力。




謝卿禮的聲音帶著安撫,依舊柔和:“師姐別擔心,我有辦法,等你恢復視力再說。”




雲念推他:“你別管我了,先去看看這傀儡身上有沒有什麼別的線索。”




謝卿禮順著她的力起身,雲唸的視力應當還得一會兒功夫恢復。




他瞥了眼牆角縮著的人。




沈石見悄悄抱緊自己。




謝卿禮哂笑了聲,踱步來到這些傀儡身邊。




方才那潑了雲念水的傀儡在他腳下,雙目瞪大麻木冰冷。




他漠然踩碎了它的頭。




雲唸的眼睛很涼,眼前白霧漸漸散去,冰涼的觸感之後,好似一層紗被揭開,眼前出現模糊的光影。




傀儡師留在她身上的靈力逐漸衰弱,她的衣服換成了自己原先穿著的青衣,視力也慢慢迴歸。




她看到高挑的背影,能依稀辨別出來站著的那人是謝卿禮。




角落裡蜷著的人應當是沈石見。




雲念眼也不眨地看著最為熟悉的人,直到徹底能夠看見。




月光從洞穴外灑進來,他站在陰影裡顯得有些冷淡,側臉的輪廓乾淨清晰,依舊是貌如謫仙的少年郎。




少年渾身上下都是慵懶,微微歪頭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傀儡,安靜地站在那裡,但周身的氣質像是變了個人般,詭異的令她有些不安。




而謝卿禮並未察覺到她已經能看見了。




他將那三隻傀儡碾為醴粉,從始至終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長睫撲閃垂下,目光森寒沒有溫度,宛如地獄爬上的修羅。




雲念恍惚間以為看到了劍境中的謝卿禮。




淺笑著殺人,溫柔又強大,劍過之處倒下滿地屍骸。




系統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他這什麼模樣,怎麼感覺像是變了個人?】




雲念捏緊了衣袖:“或許是錯覺吧……”




她仔細盯著謝卿禮,目光灼熱到他終於察覺出了。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彷彿春風過境,少年臉上的冰冷煙消雲散。




他收回腳乖巧地半蹲在雲念身前,笑意盈盈:“師姐,你能看見了?”




雲念點頭:“嗯。”




“是方才看見的嗎?”




雲念猶豫了瞬,頷首:“嗯。”




上挑的眼尾彎起,謝卿禮的笑容依舊:“我惱它險些害死師姐,便踩碎了它,你別生氣。”




他太乖了,眼眸依舊澄澈溫和,雲念面對他這模樣根本生不起來氣。




她揉了揉他的頭髮,觸感光滑柔軟,“我有什麼好生氣的,這是個傀儡。”




謝卿禮的笑意越發深邃,輕聲道:“師姐,這山裡東南方向有處地方布了隱匿陣法,想必煉偶室應該就在那裡,而我們如今這般大陣仗,那傀儡師還未出手,應當是不在這裡




()。()”




雲唸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絲毫沒察覺到謝卿禮的話有多少漏洞。




急忙問:當真??[(()”




謝卿禮:“當真。”




他瞧見她笑了起來,像是開心的模樣。




謝卿禮眯了眯眼,眸底沉黯,笑意也斂去幾分。




他看了眼洞穴外,傀儡師確實不在這山裡,他沒有察覺到強大的靈力波動。




雲念急著救江昭,趕忙起身便要朝外走:“那我們快走啊,趁傀儡師如今不在這裡。”




她起身的動作太快,衣襬打在了少年的膝上,他看了眼。




雲念路過沈石見的時候,他安靜地縮在角落。




她問沈石見:“你是跟我們走,還是等你的家人來尋你?”




沈石見看了眼外面漆黑幽深的密林,一陣風吹過,穿梭在密林中掀動宛如嬰孩啼哭的聲音。




他微笑著轉過頭,真誠炙熱道:“雲姑娘,我選擇跟你走。”




他見到她便有種格外強烈的安全感,尤其是在那少年的眼刀殺又掃了過來後,沈石見蹭的一下便爬起了身來到雲念身邊,生怕落後一步便被那小夥子一刀砍了。




洞穴外的陣法早已被謝卿禮打碎,此時已經後半夜,狹長的月光照射在繁茂的密林中,他們的身影被拉的很長,能聽見周圍隱約的蟲鳴和風聲。




沈石見一步也不敢遠離雲念,像個小鵪鶉一般縮在她身後。




他瞧了眼四周的密林,幽幽泛著綠芒的獸瞳出現,林中隱匿著數十隻野狼,伏低身子安靜地看著他們。




沈石見顫巍巍伸出手想要去抓身前的人。




在觸碰到雲唸的衣袖前,一柄長劍攔在他的身前。




沈石見強撐著微笑看過去。




少年面無表情,意思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