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當然,這些都是景嬈自己的猜測、

她在得到大祭司的重用之後,接觸到了很多普通成員接觸不到的信息和資料,才有了這個模模糊糊的猜測、

但密修會普通成員接觸不到更深的東西,對索托的信仰則十分狂熱。

宋南星垂眸思索宋城和索托密修會的關係。

記憶裡在宋城的筆記本上看見徽記時,他不過五六歲。按時間推算那時候宋城才到桐城任職沒多久,還是眾望所歸的年輕研究員。

而之後過了大概四五年,宋城就製造了轟動九大城的黑山羊案。案件最後以宋城死亡,案件被封存結束。

楚胭懷疑宋城還有同黨,宋城只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但她卻並未提起過徽記以及索托密修會。

宋南星不知道楚胭是確實不知道,還是知道但沒有告訴他。

他暫時壓下了理不清的雜亂思緒,對景嬈道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景嬈挑了下眉,聽出他之前詢問徽記的事情恐怕還有其他緣由,不過她並沒有窺探別人秘密的愛好,因此也就順水推舟地說:“算是你救我的回禮了。”

宋南星笑了下,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繞圈,看向沙發正專心致志地豎起耳朵聽兩人聊天的布偶兔子:“說起來之前沒有機會問,你和它是怎麼認識的?”

景嬈神色微動,轉頭看向布偶兔子:“你說小月亮?”

宋南星一愣:“它叫小月亮?”

本該陌生的名字從唇舌間流淌出來時,卻半點生澀也沒有,宋南星心口驟然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澀和悸動。

布偶兔子的紅眼睛看了他一眼,用只有景嬈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不可以說。”

景嬈不解地看她。

她是在荒野遊蕩時遇見小月亮的,那時她還不是現在的樣子。

人身蛇尾的小怪物相貌醜陋猙獰,像是路邊的殘肢斷臂隨意拼湊起來的一具軀殼。她的實力看起來不算強,和景嬈一樣在荒野的廢墟之中四處躲藏,只敢在白天出沒覓食。

她應該是不認得路,一直在霧區裡轉來轉去。景嬈短短時間裡遇見了她三次,每一次她身上都會有些部分不同,或是換了手臂,或是換了尾巴。

她一邊遊蕩躲藏,一邊用能找到的怪物屍體拼湊自己。

有一次她們撞見了一個十分厲害的怪物,兩個人躲藏逃命時正好撞到了一起,小怪物捨棄了半截身軀引走了怪物,兩人才得以逃過一劫。

景嬈也是那時才發現她並不是沒有理智的怪物。

她聲音稚嫩,記得自己的名字叫小月亮,對自己拼湊起來的醜陋身軀感到十分沮喪,告訴景嬈說她想離開霧區回家,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走不出去。

那時的景嬈遠沒有如今鐵石心腸,她看著醜陋的小怪物,主動提出可以幫她重新拼湊一副軀體。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怪物在小心翼翼地詢問確認景嬈十分擅長手工之後,

猶猶豫豫地表示自己並不想要人類的身體,而是想要一隻布偶兔子作為身體。

那隻布偶兔子要有白色的皮毛,紅色水晶紐扣做的眼睛,兩隻長長的耳朵垂在身後。

但在荒野裡,這些材料比起人類的屍體更為難找。

景嬈看著一臉期待忐忑生怕被拒絕的小怪物,最後還是心軟答應了她。

她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齊了需要的材料,然後景嬈為她縫製了一隻布偶兔子的身體。

那之後,她們就分開了。

她繼續在荒野中游蕩,而小怪物則帶著新的身體,跌跌撞撞去找回家的路了。

景嬈也沒有想過,荒野裡萍水相逢的小怪物,還會有再相遇的時候。

——她為了躲避追殺前往桐城,最後選擇了幸福花園落腳,卻在同一棟樓的住戶家裡發現了自己親手縫製的布偶。

這隻布偶是她用特殊能力縫製的,當在四樓的陽臺上看見對方時,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而小怪物顯然也認出了她,偶爾半夜裡會到六樓找她玩。

只是她對自己的情況守口如瓶,從始至終,景嬈也只是知道她叫小月亮罷了。

但她既然不希望宋南星知道,景嬈也沒有沒有多嘴。她笑著說:“我家裡玩.偶多,她可能是一個人無聊了,偶爾會來六樓玩。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

她指了指小月亮身上歪歪扭扭的走線,挑剔道:“女孩子還是要精細一些養,你養得太糙了。我帶她回去,重新給她修補一下吧,順便再做兩件新衣服。”

宋南星看著布偶兔子身上難看的線頭,臉上露出赧然之色:“那麻煩你了。”

又摸了摸乖乖坐著的布偶兔子,眼神變得十分溫柔:“以後叫你小月亮可以嗎?”

布偶兔子抬頭,紅眼睛定定看著他,緩緩用頭在他掌心蹭了蹭。

景嬈略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

她把宋雲橋從腿上趕下去,動作輕柔地抱過布偶兔子。

宋雲橋瑟縮在她腳邊,一副明明很害怕但還是不敢離開的樣子,十分討好地使勁用頭蹭她的小腿。

景嬈瞥它一眼,神色並不太在意。

宋南星送她到門口,看著顛顛跟在她腳邊的宋雲橋,不解問道:“為什麼還留著他?”

景嬈愣了下,像是不理解他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十分理所當然地說:“它害死了可樂,而我不想再養除了可樂之外的狗,乾脆把他塞進可樂的身體裡了。反正他也喜歡當狗,而我又缺一隻狗,不是兩全其美嗎?”

她用腳尖踢了踢宋雲橋,笑吟吟地問:“是不是啊,宋雲橋?”

她明明沒使多大的力,宋雲橋的身體卻猛地瑟縮顫抖了下,喉嚨裡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卻還是拼命去討好蹭她的腳。

景嬈挑著眉梢笑起來,抱著布偶兔子風情萬種地走了。

宋雲橋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後面。

宋南星:“……”

說實話,

有時候他常常因為無法理解鄰居們的精神狀態而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正準備關門,隔壁門打開,沈渡從屋裡出來。

看見門口發呆的宋南星愣了下,目光也跟著往樓梯口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不由疑惑地問宋南星:“你在看什麼?”

宋南星收回目光,說:“沒什麼。”

又見他手裡提著菜,興致勃勃地問:“今天吃什麼?”

沈渡笑著說:“今天買到了新鮮的土雞,我燉個雞湯,再做個宮保雞丁吧。”

*

雞湯很鮮美,宮保雞丁也很下飯,宋南星不知不覺吃了兩碗飯。

他揉揉吃撐的肚子,整個人像條廢魚一樣癱在椅子裡,看著對面的沈渡慢條斯理地喝湯。

沈渡吃相非常斯文,有種說不上來的優雅,總之非常賞心悅目。

宋南星不知不覺盯著他看得入了神,直到沈渡抬起頭來,笑著問他:“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藏在鏡片後的眼睛像是有魔力,宋南星和他對視一瞬,像是被燙灼到,不好意思地轉過頭,欲蓋彌彰地去盯電視:“沒有。”

總不能說每次和沈渡一起吃飯,他其實都有一種非常溫馨非常滿足的感覺。

宋南星眼睛盯著電視新聞,非常生硬地轉移話題:“誒,好像有一批失蹤人員從霧區出來了……”

說著說著,宋南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原本放鬆舒展的身體也不知不覺坐直,身體前傾,眼睛緊緊盯著電視屏幕。

新聞裡記者還在報道失蹤人口忽然迴歸的奇事,在她身後停了好幾輛警車,警務人員來來往往,正在對那些迴歸的失蹤人員進行登記。

記者握著話筒興奮地說:“這些失蹤人員大多都是桐城人,也有一部分是其他城市的居民。他們思維邏輯清晰,也沒有發現軀體異化的症狀,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汙染……”

隨著記者的介紹,新聞畫面切換到了迴歸的失蹤人員身上。

這些人大多形容狼狽,看起來好像跋涉了很遠,身上的衣服骯髒破舊。但他們的神色都滿溢著死裡逃生的驚喜,在警察的組織下排起了長隊,正在登記自己的身份信息。

記者隨機挑選了幾名迴歸的失蹤人員進行現場採訪,他們都對答如流。

只是在問到他們失蹤了多久、失蹤這段時間都在做了什麼時,才會露出茫然的神色來,搖頭說不記得了。

宋南星緊緊盯著電視,一幀畫面也不願錯過。

——每年的失蹤人口數量龐大,但像這樣平安迴歸的卻都是極少數。

即便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宋南星還是抱著微弱的期望,希望媽媽也在這些人中間。

記者還在繼續採訪,畫面切換時,有個穿著白裙子的女性身影一閃而過。

宋南星眼睛猛地睜大,心臟更是咚咚跳個不停——他慌亂去找遙控器試圖倒退進度條,但連續按了好幾下發現電視沒有反應是才意識到這是直播,沒辦法回看。

他手指微顫,抱著一線希望回頭看沈渡:“你剛剛看見沒有,畫面切換的時候,人群裡有個穿著白裙子的女人?”

沈渡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有的。”

他打量著宋南星的神情:“怎麼了嗎?”

宋南星眼睛抑制不住地泛紅,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撥通了韓志的電話。

沈渡聽見他微微哽咽地說:“那個人……像是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