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 作品

第515章 女特科開考!

春三月,天氣逐漸和暖,北方漫長而又讓人痛苦絕望的冬天,終於眼見著只餘下一點尾聲了——正所謂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燕來,到了三月初,已經是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好時候,窮困人家也可以鬆一口氣:天氣要暖熱起來了,總算不必再擔心著凍死人啦!




這會兒,天也亮得早了,往昔五更末尾,天都還是漆黑的,這會兒大概五更正(凌晨四點),天就有了一絲亮影子,等到五更末時,天色已然大亮,貢院門口也早熱鬧了起來,小販們挑著擔,天還沒亮就從家裡趕出來,這會兒安置好了家當,燒熱了活,清了清嗓子開始招呼前來陪考的家人們了,“來個狀元粿,獨佔鰲頭,考個女狀元!”




“新鮮下鍋的熱餛飩,入場前來一碗身上也暖和!”




“算盤,誰家還缺算盤的?這可好不了,我們家的好算盤,特科狀元郎都有兩把盤玩的!”




“炭筆、饅頭幹來,草稿紙可都買好了?我家的饅頭乾擦炭筆不掉一點兒渣!”




五花八門的招呼聲,可比一般走街串巷的小販要複雜得多,叫賣的也都是在外少見的商品——別的不說,光是這炭筆,那就只有考特科的學生會正大光明地用它。




為何呢?因為用炭筆寫久了,毛筆字就寫得不好了,這兩種筆的筆鋒不一樣,所以那些正科的書生,平時對於炭筆是避如蛇蠍的,只有偶然留便條時才會用炭筆,這意思和眉筆也差不多。




真正貢院邊上賣炭筆的,是什麼時候興起的呢?是開了特科之後,特科的試卷允許考生用炭筆打草稿,作答也可以用買地出的羽毛筆,或者是更名貴的鋼筆。




當然,願意用毛筆作答也是可以的,除了卷面整潔之外,書法並不挑剔——特科的試卷要能看出什麼書法來,那就有鬼了,尤其是數學試卷,很多時候全是數字、符號,追求的就是寫得清楚,所以用筆可以多樣化,甚至也不謄抄,而是原卷送給考官批改,這都是和正科不同的地方。




今日這女特科,和男特科還有更不同的地方——女學生們是不脫衣搜身的,從宮中調來的胖大宮女們,和老嬤嬤們,中人們站在一起,板著一張臉,只是略微查看一下攜帶的書箱便讓她們進去了,沒有男子科考那特色的解衣項目:在這春寒料峭的季節,賞看平日裡衣冠楚楚的舉人老爺們,在長街上公然解衣,又被人細搜衣履,連頭髮都要解開了,以至於披頭散髮、赤身**,往常這可是貢院開考時的一景呢。




但是,女特科這裡,這樣的搜撿便一概免去了,理由也相當的簡單,和考卷不用謄抄是一致的,那就是特科的考卷,全是所謂的‘客觀題’,有標準答案,選擇題、填空題這種,是否給分完全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只有應用題的解答,是稍微可以衡量得分的,但標準卷中,對於應用題的答案,也是給出了加分點和扣分點。




每一個被錄取的學生,其卷面都要經得起驗算——這和是否黜落某份八股文卷不同,後者是可以辯論的東西,因為標準是完全唯心的,但對特科的卷子來說,根本就不存在特殊的照應,因為標準完全是唯物的,一切以標準卷為主,考官的個人意志,也因此被弱化到了極點,以至於他們會不會因為字跡而確認考生的身份,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至於說夾帶小抄什麼的,在特科的考卷中也完全是無關緊要的,特科的考試以理科為主,甚至還可帶算盤進入,還能公然帶教材進去做參考書,因為這些卷子考察的知識,你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會的人,不看教科書也明白考察的知識點,可以從容做題,不會的人,教科書翻爛了也還是不會,倘若能現從教材裡學會什麼,那也是你合該考過——這便是你的本事。




只是,雖說有這樣的區別,但頭幾年開特科時,還是按照千百年來的規矩,有這個搜撿小抄的步驟,為的是什麼,似乎也不知曉,無非四個字:蕭規曹隨。又或者算成‘因循守舊’也可,總之,朝廷的規矩之古板,從這件事上便可見一斑了。




直到今日女特科開考,要顧慮到女子體面,且特科脫衣搜撿的確沒有意義,也怕引來眾人看熱鬧圍觀,倒鬧得不堪,這才有主考官向上奏本,把這條規矩給減免了去,男特科反而因此沾光,他們是和女特科一塊考的,也就免去了這一遭兒,得以衣衫完整地走進考場之中,當晚甚至還能回家歇宿,第二日再去考後頭的科目——這不過夜的待遇,也是這一科跟著女考生一起到來的改動,為的是什麼考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抵地說,也還是因為考試形式的區別吧,正科考生,最重要的就是一道八股文的題目,為了這道題,他們要醞釀數日,中間自然是不能回家的,一回家就可以找外援來參謀,但特科這裡,和童生試更像,一日一科,當日的考試,黎明入場,巳時正髮捲子,日暮前必須交卷出來,天黑不掌燭,這一科考完之後,第二日是全新的一科,就算有名師在側,也提供不了一點幫助,其實的確沒有必要在考場中過夜。




因此,特科生是公認享福的,無須在那號子裡苦捱,有道是‘袖手如神仙,往來彩雲間,晨起拂輕霧,暮歸帶晚霞’,這打油詩據說便是某個考官,看了特科考生輕鬆自在的樣子,有感於自己讀書時在號子裡考了多年數十場,方才脫離苦海的坎坷經歷,脫口而出的讚歎。




與之對應的,還有一首打趣正科考生的順口溜,也是他編的,所謂‘袖手如神仙——只有袖子了,往來彩雲間——活氣兒冒的,晨起拂輕霧——做飯燒爐子,暮歸帶晚霞——準是個臭號’!




所謂只有袖子,便是說科考入場,搜撿嚴格,要脫去全身衣物,只穿上下單薄裡衣,讓搜子來查看身上所穿的衣服——這時候倘若穿夾衣這是自討苦吃,為了預防夾衣中混有小抄,搜子要把衣服剪開,內瓤全都掏出檢查,這搜子又不是專業裁縫,還給你的時候很容易就出現衣不蔽體的情況,所謂只有袖子了,衣服都沒了,那便是打趣正科搜撿的嚴格。




往來彩雲間,冒的是活氣兒,也是對應上一條,特科考生,穿著棉襖暖暖和和的,可正科考生因為只能穿單衣入場,三月裡天氣又是寒冷,倘若遇到倒春寒的天氣,而又沒有棄考,體弱一些的考生,呵氣成濃霧,在號子裡緩緩氤氳,可不真是活氣兒聚成的彩雲嗎?還真有不少體弱的舉子,考完出來大病一場,人都要沒了的。說是活氣兒冒的真一點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