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 作品

第433章 野外獻餐

“嗚嗚嗚——”




“嗚————”




悠長的號角聲在天邊響起,兩支相向而行的隊伍,還在極遠處,就發現了穹廬邊上那螞蟻一般的小點,正向著自己的方向行來——在草原上,沒有道路,人們靠星星和太陽辨別方向,兩支隊伍相遇時,只要看到彼此移動的速度,隊伍的形狀,就能大致分辨出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




如果全是駿馬組成的隊伍,那麼,人們就要戒備起來了,如果兩支隊伍都拖著馬車,一輛接一輛,趕著羊群,狗兒前後跑動著維持方向,那麼,不論出身的部族如何,彼此一下就很友好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不管勇士再善戰,再嗜血,車輛輜重也會是他的拖累,而且,拖家帶口的車隊裡往往會有寶貴的孩子,牧民們的孩子成丁不容易,誰也不願把孩子捲進爭鬥之中。




哪怕彼此有深仇大恨,互相攻伐搶掠時,韃靼人也很少會對孩子下手,這都是古老的祖先流傳下來的智慧,就像是捕獵,韃靼人從來不殺揣崽子的母獸,也不捕殺在河上取食的水鳥,他們和大自然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從大自然那裡索取一些,但不拿走全部——這份智慧也傳遞到了部族之間門的摩擦中。




不過,這兩支隊伍,對彼此是很放心的,因為其中一支隊伍驕傲地打著仁欽臺吉的旗纛——草原人重旗幟,希拉穆仁草原的韃靼人,每月還會祭祀旗臺,有些身份的韃靼人,出行時都會帶上自己特有的旗幟,懸掛在氈包繩索之上,或者掛在氈包內部,作為身份的象徵。行路時,如果隊伍夠長,領路官也會用長旗配合號角,下達簡單的指令:紮營、拔營、敵襲等等。




作為希拉穆仁草原之主,仁欽臺吉的旗纛,在這一帶還是沒有馬賊敢來招惹的,而且他們也的確人多勢眾,堆滿了羊毛袋子的車輛就有上百輛,前後護送的騎士足有兩三百人,這些可都是臺吉帳下精銳的騎兵,他們中有些人的老家就在這一帶,正好在前頭指路,而遠方的牧民們,見到了旗纛之後,便立刻歡喜起吹起了親熱的號角——這是帳下的牧民見到了自己的主子啦。




“滿都拉圖少爺,滿都拉圖少爺!”




很顯然,這是從邊市返回的一支牧民,他們帶回了上好的土豆粉,白食倒是沒有多少了,除了種羊以外,也沒有什麼可以宰殺的牲口,所以,他們就敬獻上潔白的土豆粉,當作是見面的禮物。“少爺,嚐嚐漢人的土豆乾粉——只需要停下一小會功夫,我們就能獻上一頓美食啦!”




“這樣的東西看著很不起眼,你們的孝敬倒是讓人喜悅。”仁欽臺吉長子滿都拉圖有些傲慢地唱了起來,和他帳下的熟人開始對歌了,“半年沒來漢人的地頭,邊市可有了新的變化?”




韃靼人的歌唱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善於唱歌的人,往往能在家庭中擁有穩固的地位,牧民中最能言善道的家庭成員站出來了,容光煥發地唱道,“半年不見大變樣,邊市就和少爺一樣,半年的時間門變得越來越好,就像是少爺的身子骨,現在的邊市那樣廣大,規模要趕得上延綏鎮,漢人和韃靼人在一處,有買活軍的調停誰也不打架。”




滿都拉圖的身子骨,是這片草原上很有名的話題,韃靼人不是沒有壯漢,但少見胖子,除了大貴族家庭,誰家也養不成滿都拉圖的身形——胖得有三四個下巴了,連上馬都吃力,而且,不知何時起,他常常頭疼,甚至因此性情大變,比往常要暴虐得多。




不過,半年前春羊毛市時,滿都拉圖到邊市來查看情況,順便找漢人的大夫把了把脈——仁欽臺吉身邊也有懂得漢語的奴隸,他們偶然得到的報紙中,每一份都有講述養生知識的版面,再加上買活軍的天花疫苗,是去年開始草原上人人都在議論的東西,於是,買活軍善於醫學,這個印象也就很根深蒂固了。




滿都拉圖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自告奮勇,長途跋涉,從希拉穆仁草原的王帳,趕路七天,來到延綏這裡的,當時的邊市規模還不算太大,城內的醫院也是剛開始建造,不過,大夫已經有了。他在邊市經過診斷,確診了高血壓、高血脂,膽大的滿都拉圖,甚至還讓大夫抽了一點他的血,在玻璃試管裡,和身邊瘦子隨從進行比對。




“你瞧,你的血多濃,過一會兒就自己沉澱了——你看看,上頭這白色的東西,全是你血裡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