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云溪 作品

245.選擇 妃娘,我可以信你的是不是?......

範妃娘若為男子,絕對是個幹臣()?(),

兩人方一入座?()???+?+??()?(),

她便笑著說了正題。

桑蘿來得這樣快,對鋪子顯然是感興趣的,只一點:“妃娘你也知道,我身無家財,如今手中銀錢其實也只二百兩出頭()?(),

加之要蓋新房,倒不知歙州城裡的鋪子作價幾何?”

範妃娘看一旁的心腹嬤嬤一眼,那嬤嬤轉身便捧上來七八卷竹簡()?(),

笑道:“桑娘子,這次要出售的鋪子明細都在這裡,位置大小和價錢上邊都有列出,您先看看。”

桑蘿看到那一大托盤的竹簡,神色有一瞬的複雜,有些事情,經了心就時時處處都能往你眼前撞。

她垂了眸,原本聽沈烈打聽到把控著造紙工藝的是世家,不想趟渾水的,到底是沒忍住,拿起那竹簡,顰眉作疑惑狀:“我聽聞如今市面上買不到紙,衙門也缺紙?”

範妃娘知沈家有兩個讀書人的,不疑有他,道:“是,怕是有一陣子都要用竹簡了,你們家現在也沒紙了?”

桑蘿點頭:“差不離吧,留了幾張我畫圖紙用,他們在州學裡讀書倒是全靠每天晚上在家自己削竹簡供用了。我們莊子裡不少人接了筆墨鋪子的單,做十片竹簡給三文錢,我聽聞衙門也招能做竹簡的竹匠,因有些好奇,是前幾年太亂造紙的工匠出了事還是方子丟了?不會那樣湊巧,大齊所有造紙的工匠都出問題了吧?”

範妃娘聞言看桑蘿,她沉吟一瞬,想想沈家眼下也有讀書人,有些事情知道知道也無妨,遂衝心腹嬤嬤抬了抬下巴。那嬤嬤便躬身退了下去,出到外間對廊簷下的女婢們揮一揮手,一時眾人皆退去,只那嬤嬤守在花廳門外。

人都清了場,範妃娘方搖頭:“不是缺工匠也不是缺方子,而是還在利益上拉扯。”

“如今是朝中新貴和部分老派世家分利的關鍵場,新貴不消說,跟著陛下打天下,自是少不得封官加爵的,當然,這所謂新貴,其實不少原也是世家子弟;部分老派世家嘛,陛下爭天下時他們作壁上觀,而今天下定了,高官厚爵自是與他們不相干,但不是人人都認的,總有些人,想著法兒的要往上擠一擠。”

“你是說造紙的方子把在此前作壁上觀的世家手中?大齊莫不是隻一個世家有造紙方?”

“那倒不是,會稽駱氏、眉山竇氏、襄城張氏都把控著造紙技藝,只是襄城張氏早兩年因流匪屠城引發的疫病,闔族無一倖免,後邊不知又出了什麼情況,便是族人聚居之地都被燒了個乾淨,自是再無方子和技藝流傳下來了,會稽駱氏和眉山竇氏嘛,想你也知道,世家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尤其是兩個掌握了造紙術的世家,近幾代都有姻親互結的,如今這兩家應該是私下裡達成了默契共進退。”

桑蘿明白了。

皇帝這是被世家給卡了脖子。

“他們這樣,不怕往後被找後賬嗎?”桑蘿指指天。

這話與範妃娘前幾日那句不怕玩脫了嗎簡直異曲同工,範妃娘輕笑出聲,而後才搖頭:“不會的,至少眼前不會,世家的能量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聖上如今對各大世家還是多有倚仗

,許多事都是檯面下的交鋒,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撕破臉。不然你道聖上為什麼辦學開科取士?世家力量過大,對……本身也是一種壓制。()?()”

皇權二字被範妃娘隱沒在口中。

“而駱氏和竇氏則是不得不爭,不爭的話,失了權勢眼下是沒事,日子一久只怕再難護住手中潑天的富貴了。尤其駱氏,族中子弟在前朝多佔據高位,風評嘛,呵。()?()”

而他們敢爭,最根本的一個原因卻是因為聖上窮。

沒錯,就是窮。

蕭氏也是世家,誰能想到坐擁江山後反倒是幾乎掏空了偌大一個世家的家底呢?而今還有六十萬大軍要養著,免租賦三年,這六十萬大軍中不少還是反軍投誠,哪一處沒安撫住可能都是不安定因素。

範妃娘不由得嘆氣。

桑蘿問她:“為何嘆氣?()?()”

範妃娘道:“嘆陛下不易,給百姓分田授地,又免三年租賦,大齊有六十萬大軍要養,哪哪兒都要錢糧,這一次各州縣衙門收回的鋪子要往出賣,賣出的銀兩其實也是要送歸國庫的。?()?6?♀?♀??()?()”

一句話,皇帝窮,特別的窮。

要不是窮,能幹出給桑蘿賞銀二百兩的事來嗎?老百姓看著是潑天的富貴,在世家甚至官員眼中,這當真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曲轅犁啊,不是行了什麼小善天子聽聞表彰一下。

想是聖上自己也清楚,所以才有二百畝地的賞,朝廷眼下能輕鬆拿出來的也就是地了。

當然,這卻是不能說的了。

桑蘿聽明白了,她看向範妃娘:“我冒昧問一句,你和曾大人也世家出身……”

餘下的話未曾明說,範妃娘可答可不答的。

“我和我家三郎嘛。”範妃娘笑看桑蘿:“與陛下,與阿蘿你的願景是一樣的,想看的是盛世長安,而不是豪族歌舞昇平,百姓水深火熱。”

~

桑蘿最終在範妃娘主僕陪同下,讓負責管理這批待售鋪面的差吏領著現場看了幾家,選下了主街一家三十多平方的中等鋪面,售價一百二十兩,約定好次日一早帶著銀錢到衙門辦理過戶。

自有孕後一直很能睡的桑蘿,這一晚頭一回輾轉反側失了眠。

白日裡範妃娘與她說的那些事沈烈已是知道了,見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低聲問她:“還是惦著紙的事?”

桑蘿在暗夜裡嗯了一聲:“大概是吃過了前朝的苦頭吧,如今有個有手段,也肯為百姓多著想的好皇帝,總想著大齊能好些再好些。駱氏子弟,聽聞在前朝就都佔據高位,且應該是魚肉百姓之徒。”

這樣的人,卡著造紙的方子要回朝堂,且皇帝遲遲不鬆口,想必他要的還不是低位官職。

桑蘿,她怎麼就那麼不願呢。

她掀了被子起身,沈烈似是早料著了,笑著給她把外套遞了過去,道:“先穿衣裳,別冷著了,我去點燈。”

大晚上的,夫妻倆誰也沒睡,關了灶屋的門煮起樹皮來了。

沈烈自是不肯桑蘿熬夜的,道:“今晚我守著,你坐一會兒,心

裡能靜下。”

~

沈寧是第二天夜裡才發現家裡的動靜的,遠處的人家聽不到砸樹皮的動靜,旁邊屋的沈寧卻是能聽到的,她披衣起床,端著油燈出來,敲響了自家灶屋的門:“大哥?大嫂?”

沈烈在幹活,桑蘿去給她開了門,等沈寧進來又把門鎖好了。

沈寧一看她大哥在搗紙漿,微微睜圓了眼:“大嫂,你要……”

桑蘿無奈:“沒想好,這些東西天天又淋又收又曬的,侍候了這麼久,我總要試試做出來有沒有更好。”

沈寧撲哧笑出來,過去一起幫忙。

桑蘿這一次做紙的方法明顯改進了,每一個步驟精益求精不說,把她之前記在竹簡上的各種設想一一嘗試,打漿、蕩簾,準備的工具多了,只抄紙的手法也和初次做時大不相同,抄出來的紙漿肉眼可見的要更平滑一些,又增加了抹平、壓紙等手段,第三日清早出來的成品對比第一次做時留的幾張紙樣顯得光滑瑩白許多。

比起王家送來的上等紙雖還有些區別,但和從前市面上能買到的相對平價一些的紙已經沒差了。

桑蘿收好紙樣,悶在屋裡開始寫方子、畫造紙流程圖,沈烈這日旬假,也就在一旁陪著,也幫著留心別有外人闖進來。

桑蘿做著自己內心裡想做的事,這幾日心裡終是不那麼亂了,只是等到都畫好了,看著用自己做的紙寫的方子畫的流程圖,又出神。

賭嗎?

沈烈看她又出神了,低聲道:“兩個法子,第一,以祥瑞的方式出現,但要讓人發現,由我們來操作只怕容易留下線頭被人摸到;第二,平日所見加上獻犁一事的後續來看,曾刺史夫婦應該是可信的,你如果只單純想解朝廷的憂,不圖利益的話,與曾刺史夫婦溝通好,把這好處送給他們,應該沒什麼不安全的。”

桑蘿望向沈烈:“你支持我?”

沈烈笑道:“從幫你點上燈煮樹皮開始不就已經表態了嗎?有些事情是會有些風險,但如果確實是你內心裡很想做的事,努力去規避一下風險後,從心也是不錯的。你也信曾刺史夫婦的吧?從那天從刺史府回來後潛意識裡其實已經做了選擇。”

桑蘿失笑,點頭:“對,因為一個肯自己花鉅額錢財買了家禽牲畜和糧種千里迢迢往這邊送,只為百姓能安居的人我信她是正直且善良的,而且,妃娘說她和曾刺史與我的願景是一樣的,盛世長安。我覺得,就算是為這個,也值得我一試。”

沈烈眼裡帶了笑:“那走吧,正好,我去找褚大人打聽打聽哪裡有青磚和瓦片買,一道往衙門去正合適,也不打眼。”

兩張紙被桑蘿收進了袖裡,夫妻二人便出了大興莊。

沈烈送桑蘿去了州署後衙,他自己往前衙找褚其昌去了,州署衙門之人只道桑蘿是跟著沈烈順道過家裡有個方子,配的泥灰抹牆是極光滑的,一會兒給桑蘿抄

去。

直到桑蘿示意她屏退左右,

範妃娘才覺察桑蘿是有正事來找她,

那沈烈反倒是個明面上陪走的。

世家貴女從小學的手段,

對後宅的把持是極嚴密的,

尤其往歙州話的空間。

“什麼事這樣慎重?”

桑蘿自袖中取出兩張紙遞給範妃娘:“你先看看。”

待範妃娘展開紙略看了幾眼後,瞳孔都縮了縮,抬眼看著桑蘿,瞠目結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嚥了嚥唾沫:“你怎會有這個?這當真是……當真能做出來嗎?”

哪怕一隻蒼蠅都靠不過來,造紙術那三個字範妃娘仍是下意識吞沒在了喉間。

會稽駱氏最初真的出了什麼經天緯地的人才才讓家族崛起的嗎?不是,原也只是個小世家罷了,靠的就是那造紙術才壯大起來的。

她不敢置信,桑蘿,東郡桑氏不是庶族嗎?手上怎麼會有造紙的方子。

桑蘿點頭,沒有猶豫,道:“是,你手上那兩張就是我前兩天依這方子做出來的。”

“妃娘,我可以信你的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