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打老虎額 作品

第246章 都道江南好風光

    陳正泰看著李承乾,看著他一雙紅了的眼睛,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來的感情。

    他相信李承乾在這一刻是真摯的。

    陳正泰吁了口氣,看來李承乾和他一樣,內心還是潛藏著良知的。

    此刻的李承乾,已被自己內心的道德所綁架了。

    陳正泰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又交代道:“若是聖意下來,我隨時要走,你留在此,我終有些不放心,平日行事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李承乾晃晃腦袋,似乎因為方才流露出了真情,所以略顯羞澀,他想了想道:“你也要小心,李泰心思難測,鬼知道他會不會害你。”

    “害我?”陳正泰不屑一顧地笑了:“這個世上,只有一種人能害我,就是我至親至信之人,其餘之人,我不去害他便不錯了。”

    李承乾很想問陳正泰,那我害得著你嗎?

    這句話到了喉頭,終是沒有問出來,他怕陳正泰又喋喋不休地抱怨他。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到了正午,日上三竿,雖是春日,外頭豔陽高照,天氣還是帶著絲絲涼意。

    可一看日頭,李承乾便激動起來:“不成了,不成了,我需回我的黑風寨去了……”

    “且慢,哪裡來的黑風寨……”陳正泰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額頭上皺出大寫一個川字。

    “我的巢穴啊,你上一次去,沒見著那匾額嗎?那麼大的字,你也沒認出來!”李承乾驚訝地看著陳正泰,口氣裡有種他是白痴的感覺。

    陳正泰:“……”

    幸好我沒看到,想來也幸好恩師沒有看到吧,如若不然,管你李承乾做的是不是歪門邪道,肯定要打一頓再說。

    陳正泰其實對於李承乾的許多奇奇怪怪操作也算是習慣了,只能很是無奈地搖頭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趕緊去忙吧!”

    李承乾便認真地凝視陳正泰一眼,最後道:“再會。”

    陳正泰還真有點意外,這傢伙……竟懂禮貌了。

    到了三月月末,細雨便如蠶絲一般綿綿而下,陳正泰沒有詩人的情懷,這時代也不存在硬化的路面,稍好一些的道路,也不過是用碎石鋪一鋪罷了,因而,他這嶄新的鱷皮金絲,專業匠人手工打磨了七個月的長筒靴子便不免汙濁了,汙泥遮住了這鱷皮金絲的靴面,頓時讓陳正泰有一種錦衣夜行的感覺,好在出門時,總有陳福給他撐著油傘,傘骨乃紫檀木打製,傘面則為絲綢,上頭還提了虞世南的書畫,虞世南的書畫老值錢了,也和陳正泰的氣質很般配,這是用兩百斤茶葉換來的。

    那位唐初書畫大家虞先生欣然在絲綢上畫了花鳥,還提了字,是萬萬沒有想到陳正泰竟拿他的墨寶去當雨傘的,好在為了保護這字畫,絲綢傘面上還鋪了幾成其他的東西,不至一下雨便糊了。

    這世上最悲哀的就是,任何的風雅,某種程度都是可以用金錢來交換的。因而製造風雅的人,固然總是想盡力將金錢剝離開,倒似我玩的是高端,不和惡俗的銅臭有牽連,你快走開。

    可實際上,高端本質還是一張張欠條,一枚枚銅錢。

    固是下了春雨,匠人們還在二皮溝開工,二皮溝現在有三坊十六條街巷,而新開闢的兩個坊正在營造,漢子們冒著雨,或是砌牆,或是搭建房梁,人聲鼎沸。

    陳正泰遠遠看著這些冒雨幹活的漢子,不禁搖搖頭:“這一場雨過去,醫館的買賣要好了。”

    陳福啊的一聲,張大了口,他撐著傘,只是傘面幾乎都遮著陳正泰的腦袋,他卻淋了個落湯雞,此時他頗有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的感慨。

    自己辛辛苦苦伺候著公子,得了工錢,十之八九,要得病的,到時又要去公子的醫館裡就醫,兜兜轉轉的,錢又回去了?

    當然,陳福覺得公子一定不是故意的。

    卻在此時,有一飛馬冒雨而來,馬上的人穿著蓑衣,幾乎要與陳正泰擦身而過。

    那馬蹄濺起泥來,陳正泰下意識地避開,可千萬別將自己這一身新衣給濺髒了,他大怒,剛要大罵,陳福便已道:“瞎了眼嗎?我家公子天子門生……”

    那馬上的人聽到天子門生四字,已是生生地拉了韁繩,於是坐下的馬人立而起,馬頭昂揚,發出嘶鳴。

    馬上的人隨即滾下馬來,朗聲道:“原來陳詹事在此,天子有詔。”

    天子有詔,而不是敕,那麼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讓陳正泰去辦了。

    其實陳正泰閉著眼睛,也知道這詔書裡頭的是什麼。

    顯然恩師是想通了,決定了去揚州。

    只是可惜,馬上就要至四月了,等到了揚州,已是四月月中,這就無法對應煙花三月下揚州了。

    陳正泰莫名的覺得有些可信,倒也打起了精神,接了詔書。

    詔書是命陳正泰巡揚、越諸州,這對於滿朝文武而言,是一個奇怪的詔書。

    可陳正泰與李世民君臣已有了默契,陳正泰只是個幌子,是為了掩護李世民的。

    對於此次前往揚州,陳正泰還真有著極大的期待呢,揚州和越州,有太多關於江南大治的事傳出來,什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又有江南安定,迄今未見一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