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何以買太平

 
「老人家如何曉得我不是胥孟府兵卒,又是如何知曉,我並非是大元中人?」唐不楓如往常一般抽出一穗野草,叼在口中,索性是躺臥下來,總要在心裡嘀咕兩聲果然還是卸甲舒坦,卻並不曉得老者方才意有所指的一番話,究竟是要說些什麼。

 
而老人對此問很是有些好笑,指指自己兩眼,一改往日無甚波瀾的麵皮,「你看,我老朽雖說是兩眼渾濁,但總還是看得清許多事,說白了從你在那夜風雪時節走到帷帳前時,就已篤定你這少年人絕非是胥孟府兵卒。」

 
人上年紀,總是要嘮叨些,這位老人也不例外,同唐不楓講起早年間種種所見所聞,言說是當年

 
赫罕一統大元各部的時節,才最是不乏唐不楓這等命硬之人。有時候死生無非是一念之間,咬牙切齒活下去的,往往心思念頭最深,而倘若是從起初便覺得這場戰事於己無關,高高掛起者,不曾臨陣脫逃,就已算是鳳毛麟角,何況是渾身凍傷多處,早已耗

 
盡渾身氣力,在風雪中獨行的兵卒,而那時節赫罕興義兵時,有無數慷慨赴死者,有憑遜於敵軍十倍,而死守關隘者,爭先恐後前赴後繼,立下無數足能為後世傳頌的豪邁事。

 
但如今的胥孟府,雖然有這種人,但斷然不會太多。

 
只曉得擄掠燒殺的部族,即使是鐵蹄能踏平人間天下,不過是能稱之為荼毒而已,歸根到底,繫住人心軍心的並非是什麼許以重利,同樣並非是什麼對擄掠一事袖手旁觀,而是是否能夠憑除利益之外的本事,籠絡住軍心人心,而這等籠絡的手段,並非是能學來的。所以自古時便不乏有這等先例,未曾許***厚祿,而士卒人人爭先,部將文武紛紛齊心,雖不見得佔大勢而行,然而自身即可成大勢,橫推一國,甚至席捲天下,憑的必定不是利字當頭,而但凡是憑利字當頭者,即使能得天下,倒也坐得不能長久。

 
「人吶,從來都是賤骨頭,養尊處優終日無需動彈,反而容易養出一身病灶來,而終日折騰勞累筋骨疲憊的漢子,卻往往不見得有什麼隱疾,得利者得利過後,總想將這份利握住,再取旁的好處,食邑萬戶者,欲食十萬戶,食十萬戶後,又欲登階而上,聖人輪流坐,明日到我家。一來二去,反而是起初那些位對爭名逐利並不太過記掛的人,才是當真難得,少年人應當是知曉些胥孟府現狀,可知這

 
些部族為何紛紛依附,又有何求,當然就稱不上什麼仁義之師,不過各取所需罷,而兵卒因此獲利者罕有,往往卻是為旁人開疆拓土,自然同赫罕統兵時節相提並論。」

 
「只是但興戰事,唯苦蒼生,可惜有時卻是不得不接招,所以這位少赫罕,還是來得太晚了些。」

 
唐不楓收起臉上輕佻笑意,沉重點頭。

 
但興戰事,唯苦蒼生。

 
鳳雁卒裡,大多皆是尋常兵卒,有年少者未曾娶親,而有人已是娶親,但除卻自身之外,皆是死在這場突如其來襲殺當中。鳳雁卒人人身手高明,雖遇伏兵,卻斷然不應當全軍覆沒,畢竟是已將那處哨所燒燬,奪馬數十匹,而後快馬回返,趁夜色向淥州壁壘退去,但凡有火光起,則城頭日夜輪換的兵卒必能憑強弓硬弩接應,何況唐不楓這身相當瓷實的境界,逼不得已時展露出外,必能是護下多數鳳雁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