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八百零四章 胸懷千里何勝鼠目寸光




    雲仲過江時,又搭那位老漢的小舟。



    今日日頭諂媚,毫不吝嗇秋光,洋洋灑灑揮墨落在蜿蜒遠山,連綿渡口,就連已顯出寒涼意味的江水,此時經無邊無盡暖色秋光籠罩之下,亦是顯得鮮活許多,粼粼波光騰雲上,江畔山間,也許是人家炊煙挽留,或是無窮水汽牽連,處處能見秋光留痕。



    搖頭晃腦的老漢顯然早起飲過兩口滋味不強,酒勁不見小的烈酒,渡江時多繞行一段路途,悠哉吼上幾聲此間獨有腔調,本該蒼涼愴然,而今聽來豪邁勁頭卻是穩立上風。



    腰間僅是懸掛著一枚鐵尺的雲仲閤眼。



    近幾日以來,趙梓陽兜兜轉轉,在夏松邊關之外足足衝殺近乎一整個來回,數度險些殞命,好在是憑最後半口氣還在的時節殺出重圍,逼不得已時,則是要將溫養多日的內氣施展些許,這才堪堪不曾教旁人掌中刀摘了腦袋,連日左衝右突,莫說筋骨震響,仿若銅鐵鏽穿,而今連血水外流的時節,都是有氣無力。



    困獸猶鬥強弩之末,疊到一處,便是險象環生,雖再沒遇上甚襄陽的修行人,但遲遲不曾進夏松境內,任金山銀山似的內氣,同樣苦撐不能。



    李扶安很久前就已是為替趙梓陽斷後,將所剩內氣一柄祭出,同追敵一併赴死,硬生生以這條半死不活的性命,換過伏兵百十,僅剩趙梓陽一人駕車,於邊關大漠裡穿行,馬匹肋骨清瘦,喘息愈厚,但仍不曾進夏松一步。



    因為身後車帳當中,躺著自家的小師弟,如今還未醒。



    正當電光火石的一瞬息,盤坐在竹筏小舟裡的雲仲眉頭緊皺,如是瞧見人世一角,雖瞬息閃滅,無端卻覺得很是真切。儘管先前四君曾明言,人間一載,天上一日,興許在此界中月餘,外頭不過兩三日,可方才恍然所見,無論雲仲如何自行規勸,卻還覺得很是真切,沒準因種種掣肘忌憚,自家那位三師兄,而今還未入夏松。



    畢竟與南公山中人的舉動相比,趙梓陽如此行事,真算不得荒謬。



    不怎麼認字的老漢,不曉得是因貪杯幾盞,還是從來便活的明白,從竹筏小舟後頭拎起漁網的時節匆匆一瞥,就將雲仲神情看了個分明通透,默默拋過兩網,連條小魚也不曾有,突然就開了口。



    老漢說你瞧,眼光真是未必要放那麼長遠,你在竹筏上,心思也就放在竹筏上便好,看眼前水波兩分左右,看大好秋光落梢頭,光在人間周圍落腳的地方,穿過層雲,不知怎的就遭世上的煙火氣扯了衣袖,從此不再當神仙,只圖巴適舒坦,索性就隨炊煙塵埃,再不樂意回到天上去,何等快意自然。



    的確同老漢說的那樣。



    這條以世外為源頭,以世外為入海地的大江,上頭皆是煙火氣塵世氣。



    除粼粼波光,無處不顯的秋色之外,江上已然忙碌過整個清晨,光起脊樑的漢子,一回又一回朝江心當中撇去,與老漢無異,大多也不曾撈取來什麼魚兒,不過早已經是習以為常,笑罵著兩句口音調門很是古怪的語句,又是青筋暴起拽回網來,往復朝江水中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