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褚映玉傻傻地看著太后,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說什麼?”

太后看著她傻愣愣的模樣,自己忍不住就先笑了,一臉慈愛地說:“你呀,連自己要當孃親都不知道,這日子也過得太糊塗啦!孤道長和太醫都給你看過了,剛滿一個月左右,月份還很淺,要小心地將養,特別是前三個月,可要仔細些……”

太后絮絮叨叨地說著,歡喜之意溢於言表。

周圍的宮人也是一臉高興的模樣。

歷來添丁都是喜事,更不用說雍王如今年歲大了,也該有個子嗣,不然總歸讓人不放心。而且太后是個喜歡孩子的老祖母,這有喜的人還是她最喜歡的孫媳婦,那可不就喜上加喜。

褚映玉仍是傻乎乎的,雙手下意識地貼住自己平坦的小腹。

前世直到她死時,也沒什麼消息,她以為自己是不能生的,是以這輩子心裡還有些彷徨,萬一自己不能生怎麼辦。

然而陸玄愔告訴她,若是她不能生,那就過繼孩子,未將它當回事。

因為有他這話,她終於拋下那些隱憂,不去想它。

哪知道她都做好將來不能生的準備,突然間得知,自己竟然懷孕了,這根本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太后見她好半天沒反應,終於有些擔心,“映玉,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趕緊去叫太醫過來!”

沒等褚映玉張口說什麼,已有機靈的宮人去叫太醫。

太醫來得也很快,估計就是在慈寧宮裡候著,以防雍王妃再出什麼事。

太后道:“太醫,你快過來給雍王妃瞧瞧。”

陸玄愔握著褚映玉的手,也是滿臉緊張地看著太醫,不是怕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什麼事,而是生怕她的身體有個什麼。

太醫上前,給褚映玉請了脈,又問了一些問題,說道:“雍王妃沒事,估摸是害喜。”

太后問:“要不要吃藥?”

“如若害喜不算太嚴重,最好不要輕易吃藥,是藥三分毒。”

褚映玉怕他們擔心,忙道:“你們別擔心,除了有些噁心想吐,我沒什麼事的。”

太醫又道:“不過雍王妃還是要注意些,您的身子氣血兩虛,需要多補補,否則將來生產時要受罪。”

歷來婦人生孩子都像闖鬼門關,雍王妃身子骨著實薄弱了些。

褚映玉的身體確實沒什麼大毛病,就是這些天沒休息好,累出來的。

這點太醫和孤鴻子都說過,可能是精神不好,連帶著也影響肚子裡的孩子,是以反應便有些大。

只要好生養著,倒是沒什麼事。

太醫下去後,翡音拿了一罐釀造的酸梅子過來,問褚映玉要不要含上一顆。

“這酸梅子是梅子未成熟時摘下來釀製的,聽說以前皇后娘娘懷雍王殿下時,就愛吃這個,後來皇后娘娘就習慣每年都讓人釀上一罈子備著。”

翡音一邊解釋,一邊打開

罐子,一股酸爽的味道飄出來。

聞到那味兒,褚映玉沒猶豫,含了一顆,那酸爽的滋味多少壓過那股噁心感,人也跟著清爽了許多。

“挺好的。”她朝翡音笑道。

太后高興地說:“酸的好,酸的好。”

所謂酸兒辣女,一般都不會出錯,雍王妃喜歡吃酸,說不定肚子裡的孩子會是個小皇孫。

如今太后是越看褚映玉越喜歡。

特別是想到她的經歷,從小就是個苦命的,攤上那些事,如何不讓人憐惜。

現在太后對褚映玉,那是心疼得不行,是以看到她在慈寧宮暈厥過去,緊張得都要跟著暈了,不過等得知她懷了身子,又喜得不行,直接將人留在慈寧宮,都不讓別人動她。

老太太臉上的喜氣,眾人都能看出來,跟著高高興興的祝賀雍王夫妻倆。

褚映玉被他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我沒那般嬌貴的。”她靦腆地說,又有些愧疚,“讓皇祖母擔心了,是孫媳的不是。”

太后嗔道:“你這孩子,說是的什麼話?”然後又心疼道,“若是哀家當初眼睛利一些,發現真相,你這孩子也不至於被他們狠心地送去青州……”

褚映玉纖長的眼睫微顫,勉強道:“皇祖母,都過去了。”

太后又拍拍她的手,不說那些掃興的話,感慨地說:“不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怪不得哀家第一眼見你時,就覺得喜歡,你雖然長得和慶陽不像,但你身上的氣勢是最像慶陽的……”

聽她說起外祖母,褚映玉心情有些低落。

許是被勾起曾經的回憶,太后絮絮叨叨地說:“當年你外祖母是個巾幗鬚眉,跟著太祖上戰場,立下汗馬功勞,為此耽擱了婚事。她是太祖之女,太祖去後,讓她輔佐先帝,大家都敬重她,當年先帝寵愛錢貴妃,欲要廢掉太子,立錢貴妃之子為太子,還是她幫忙周旋,方才保住聖人的太子之位……”

這些事在場的人都隱約有聽說,不過沒太后說得那般詳細。

褚映玉心裡恍然,總算明白為何太后一直惦記著慶陽大長公主的恩情,這份恩情確實極大。

大到太后不斷地施恩假冒靜安郡主的孟芙,以及她的兩個孩子。

“慶陽這輩子活得瀟灑,她的性子很好,是個疏朗大氣之人,沒人不喜歡她。可惜她生的兩個兒女不爭氣,靖國公世子孟玉珂才幹平平,靜安……”太后嘆了口氣,“慶陽在世時,其實很擔心靜安,畢竟靜安是女子,嫁入長平侯府,長平侯府面上看著錦繡繁華,實則也不大中用……”

太后仍記得當年慶陽大長公主和她說的話。

她說她並不擔心兒子,就算兒子才幹平平,到底是男兒,將來繼承國公之位,吃不了什麼虧。

倒是女兒靜安郡主,性子看著霸道,什麼都要強,其實就是個內裡軟的,容易被人哄住,自己總不能護她一輩子。

“慶陽看人還真準,靜安可不就是如此,甚至搭上自己

的命。”太后噓唏道,“哀家知道慶陽放不下靜安,便想著為她護一護,多提拔靜安和她的孩子……”

說到這裡,太后的臉色有些沉。

哪知道自己好心提拔,居然提拔的是個冒牌貨,兩個孩子是奸生子,和慶陽大長公主沒絲毫關係。

得知真相,太后心裡也是氣得不行。

這些年,她為何會寵信長平侯夫人,高看龍鳳胎,時常將他們招進宮裡以示恩寵?還不是看在慶陽大長公主的面上,為此不經過皇后的同意,就匆促地給七皇子和褚惜玉定下婚約……

龍鳳胎確實是祥瑞,很喜慶,但再喜慶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對龍鳳胎的喜愛,都是建立在他們是慶陽大長公主的外孫、外孫女的身份上,若他們不是,太后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

結果卻被如此欺騙愚弄,太后沒直接要了他們的命,還算是她心腸軟的。

褚映玉默默地聽著,見她生氣,寬慰道:“這不是皇祖母的錯,是他們太會騙人。”

太后總算舒心了一些,又罵道:“還有那長平侯的老夫人,也是個可惡的,居然幫著隱瞞這些,以為保住你不被他們害死,就是贖罪了?要不是她死得早,看哀家不賜她一杯毒酒!”

褚映玉沒說話。

以前她還感念祖母曾經的庇護,覺得長平侯府裡唯一真心待她的是祖母,將自己的梯己留給她當嫁妝傍身。

現在想想,真是噁心得不行,長平侯老夫人所作所為,不過是愧疚的補償。

太后絮叨許久,她的年歲大了,以前熟悉的人都一一離去,變得嘮叨起來,總愛和身邊的人嘮叨曾經的故人舊事。

今兒發生太多事,又讓太后記起當年慶陽大長公主的好。

看到褚映玉,就想到慶陽大長公主,免不了和她絮語。

還是狄嬤嬤提醒,雍王妃肚子裡還懷著孩子,需要休息,太后方才反應過來,朝褚映玉道:“映玉啊,你好生歇著,明兒哀家再來看你。”

褚映玉笑著應一聲。

等太后離開,陸玄愔問她:“累不累?”

她搖了搖頭,“還好,今天睡了一天,沒怎麼累的。”

這時,翡音端來一碗藥。

飄來的藥味兒讓褚映玉有些疑惑,“這是什麼?”

“安胎藥。”翡音柔聲說,“您今兒的情緒太過激動,對身子不好,太醫開了副安胎藥,讓您喝著。”

褚映玉忍不住又撫了撫肚子,大概是太小了,她沒什麼感覺。

陸玄愔接過藥,喂她喝藥。

等她喝完藥,迅速地將一顆糖漬的梅子塞進她嘴裡,讓她甜甜嘴。

喝完藥,夜已經深了。

陸玄愔抱著她上床歇息。

褚映玉疑惑地看他,“你留在這裡沒問題嗎?”

已經出宮建府的皇子不是能在皇宮裡過夜的,宮門下鑰後要離開皇宮。

陸玄愔道:“無妨。”

他的媳婦被心疼的太后留在宮裡(),剛被診出懷身孕卐(),並且一直昏迷不醒,他如何能離開她身邊?

陸玄愔恨不得一直守著她,不再讓人傷害她。

褚映玉打了個哈欠,原本以為睡了一天不困的,但靠在他懷裡,聽著外風凜冽的北風吹過屋簷的聲音,雪落的聲音,他身上的體溫烘得被窩暖乎乎的,眼皮漸漸地變得沉重起來。

“睡罷。”陸玄愔拍撫著她,“我陪你。”

褚映玉嘀咕一聲,“明兒咱們回府罷……”

慈寧宮的偏殿雖然好,太后也慈愛,宮人們伺候得也用心……然而,在她心裡,給她安寧和庇護的,始終都是雍王府。

她在那裡待了兩輩子,是兩輩子中唯一安寧的地方。

陸玄愔嗯一聲,直到懷裡的人呼吸變得綿長,軟軟地靠著他睡去,他輕拍著她的手仍是沒停。

他沒什麼睡意,守著懷裡安睡的人,想了很多。

在那些還沒有夢到的前世,他們的未來會是怎麼樣的呢?她肚子裡的孩子並不在前世的夢境裡,他們成親的第二年才圓房,她根本沒懷孕。

不知為何,陸玄愔總有一種迫切感。

他迫切地想夢到更多的前世,想要得到更多的記憶。

總覺得再不快點,又會發生讓他悔恨終身、難以承受的事……

**

翌日,褚映玉沒能離開慈寧宮,也沒能出宮。

因為太后要留她,說讓她在宮裡多待幾日,說她還在安胎,不要輕易移動。

陸玄愔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默許太后的決定,在她看過來時,難得有些心虛地不敢看她。

褚映玉沒辦法,只好繼續留在慈寧宮安胎。

偏殿這裡很安靜,那些宮妃過來給太后請安時,其實也去探望懷孕的雍王妃,不過被太后攔下。

最後來的只有幾位皇子妃。

安王妃、平王妃、寧王妃和連靜萱、姚桃都來了。

“七弟妹,恭喜啊!”安王妃端著長嫂的架子,“你和七弟成親快要一年,終於有好消息,咱們也為你高興。七弟這年紀大了,也該有個孩子,若是個小皇孫最好了……”

寧王妃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平王妃小聲地說了一句恭喜。

連靜萱懶得搭理安王妃,姚桃則是不高興地看安王妃,覺得她說話實在不中聽。

“大嫂,你這話不對啊。”姚桃開口道,“七嫂剛懷上呢,你就來說什麼若是小皇孫更好這種話,這不是特地來戳人心嗎?”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眾人都沒想到,九皇子妃居然如此莽,敢當著安王妃的面懟她。

這說話也太直了一些。

安王妃面子有些掛不住,勉強地道:“九弟妹,你說什麼啊?我可沒這意思。”

姚桃才不管她,繼續道:“大嫂你也別嫌我說話直,你自個說話不中聽,還不許我說得直點?我的年紀小,大嫂你別放在心上啊。”

說著,她抬起一張年輕的臉,眨巴著眼睛看安王妃。

安王妃心口一梗,說不出話來。

寧王妃沒忍住噗的笑出聲,見安王妃瞪過來,趕緊道:“大嫂,抱歉啊,沒忍住,你們繼續。”

平王妃有些無措,別人當著她的面吵架,她就不知如何是好。

連靜萱心裡為姚桃豎大姆指,面上怯生生地說:“大嫂,九弟妹說得對,當年您懷第一胎時,生的是明惠郡主,可不是皇孫呢。”

安王妃差點被她們氣死。

她不就說了一句話嘛,瞧瞧這些人,說的是什麼啊!

若不是記得這裡是慈寧宮,她差點忍不住,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得,我說不過你們,我知道你們幾個好,七弟妹和八弟妹、九弟妹都是一夥的,倒是襯得我這嫂子裡外不是人了。”

說著,也不待旁人說什麼,甩了甩手裡的帕子就怒氣衝衝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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