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褚映玉讓人去套馬車,準備出府。()

正是春寒料峭之時,早上下了場雨,天陰地溼,空氣中滲著早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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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春取來一件大紅如意雲紋白狐斗篷為她披上,問道:“小姐,您要去何處?”

褚映玉臉上有極深的疲憊之色,說道:“去雲來客棧。”

雖不知道她去雲來客棧做什麼,寄春見她臉上的神色,沒有多問,扶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抵達雲來客棧後,褚映玉要了一間樓上的廂房。

坐在廂房裡,將窗打開,能看到下方鋪著青石板路的街道。

街道蜿蜒而去,地面溼漉漉的,因為天氣寒冷,也因地面溼滑,路上的行人很少,在寒風中匆匆忙忙走過,不作停留。

褚映玉坐在窗前,望著那蜿蜒的街道,望著它的來路。

冷風從窗口吹進來,寄春擔心地說:“小姐,您別坐在這裡吹風,萬一生病可就不好。”

眼看著離婚期沒有多少天,她可不想小姐帶著病上花轎。

褚映玉攏緊身上的鬥蓬,將臉埋在斗篷的狐毛之中,懷裡抱著暖手爐,說道:“我曉得的。”

嘴裡這麼說著,可她的身形動未動,仍是定定地看著下方的街道。

寄春眼看勸不住她,只能站在她身後,探頭往窗外看。

看了會兒,寄春總算反應過來,“小姐,這條街好像是通往姚府的,您是在這裡等姚小姐進京嗎?”

褚映玉嗯了一聲,“如果姚家的車駕進京,這裡能第一時間看到。”

聞言,寄春想嘆氣,“小姐,雖然姚小姐在信上說過進京的大概日期,可也不確定是哪日到,萬一在路上耽擱了呢?”

褚映玉何嘗不知道。

青州離江南近,從青州到京城的路程遙遠,路上用的時間長,沒辦法確定哪日能抵達京城。只是讓她一直在府裡坐著等消息,她只會胡思亂想,越發的焦慮不安,不如出來看看,坐在這裡等,給自己找點事做。

這一等,從白天等到傍晚。

沒等到人,褚映玉只能失望回府。

許是這些天沒怎麼休息好,白天又坐在窗前吹了大半天的冷風,晚上褚映玉就感覺有些不舒服。

幸好秦嬤嬤發現得早,給她把了脈,又詢問她的狀況後,親自去煎了藥讓她服下。

喝著又苦又怪的藥汁,褚映玉臉都皺起來,張嘴含住寄春遞過來的蜜餞。

現在她不缺錢了,想吃蜜餞隨便買,屋子裡備了不少蜜餞,各個品種和口味的都有。

寄春又氣又心疼,“小姐,您今兒就不應該出去的。”

褚映玉嘴裡含著蜜餞,難得朝她笑了笑,“寄春姐,別生氣啦,我這不是急嘛。”

“有何好急的?”寄春氣急,“奴婢知道您和姚小姐的感情好,你們兩年未見,自是想念,可您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不是兩年不見,加上前世的五年,

()其實已有七年不見。

褚映玉自知理虧,默默地低頭受訓。

她知道寄春是為自己好,是以也不反駁,但——堅決不改。

許是秦嬤嬤煎的藥效果不錯,甚至還有些安眠的作用,翌日醒來時,褚映玉的精神好了許多,除了喉嚨乾澀有些咳嗽外,倒也沒什麼大的毛病。

於是褚映玉又讓人套馬車出門。

寄春:“……”所以她昨晚是白說了。

可褚映玉是主子,她想要出去,她們能如何?

只能無奈地給她穿戴好,多加了衣服,讓她穿得圓滾滾的,又準備各種取暖的東西,方才讓她出門。

今天去的仍是雲來客棧,依然是昨天那間廂房。

昨日離開時,褚映玉大方地砸錢,將這間廂房直接包下半個月。

寄春欲言又止,半個月後,是小姐您出閣的日子,屆時您也沒空再來這兒等啦。

要不是知道褚映玉要等的是姚家小姐,寄春都以為她是來這裡等情郎的,這也太痴情、太上心了。

七皇子這個未婚夫都沒讓她這麼上心。

寄春挺糾結的,每次提起七皇子時,小姐的反應淡淡的,沒有姑娘家的羞澀和期盼。相比起來,小姐對姚小姐的反應稱得上是非常熱情,都主動過來等,望著窗外的樣子,就像在盼著情郎歸。

寄春擔心她坐在這裡吹風身體會受不住,病情加重,便勸道:“小姐,您在這裡等可以,但真的不能再坐在窗口吹風。”

褚映玉:“……我想看著。”

“小姐,不行!”

事關她的身體,寄春難得有些強硬,只是見她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盈盈地望過來,寄春又有些受不住。

於是她眼裡浮現淚花,哭道:“小姐,您就聽奴婢的吧!奴婢真的擔心您身體受不住啊,看到您生病,奴婢的心像被剜了一塊,心疼死奴婢了,要是姚小姐知道您為等她,自己病倒了,她一定會生氣的……”

褚映玉:“……”

褚映玉被她哭得頭疼,實在受不住,只好妥協,“好吧,我不坐窗口便是,但不能關窗。”

“那就掩著窗,能擋些風也好。”寄春很好說話,“若不然,奴婢幫您盯著。”

褚映玉:“……也行。”

得了她的準話,寄春馬上不哭了,正要將窗掩著,突然目光一定,往下方的街道看過去。

“小姐,好像是七殿下。”寄春驚喜地說。

褚映玉轉頭,正好看到街道那邊,策馬而來的男子,他身上玄色貂毛斗篷的下襬在風中翻飛,如滾滾而來的黑雲,攜著雷霆萬鈞的氣勢。

天空是陰沉的,春日的細雨無聲地浸潤著青石板路,馬蹄聲一路噠噠,在客棧前停下。

馬背上的騎士抬頭,與坐在窗前的褚映玉的目光對上。

接著,他翻身下馬,將馬丟給身後的侍衛,大步地走進客棧。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

敲門聲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沉穩有力,一如某個男人。

寄春已經認定敲門的是七皇子,又驚又喜,看向褚映玉,說道:“小姐,奴婢去開門?”

褚映玉嗯了一聲。

寄春打開門,果然見到七皇子站在門口。

他的身量極高,大概是剛從外面進來,帶著一身春寒氣息,又似凜冬未去,讓寄春感覺到了冬天的寒意。

她低下頭,有些慌亂地行禮。

陸玄愔走進來,視線落到褚映玉身上,走過去將窗掩上。

站在門邊的寄春正欲要說什麼,便見蘇媃出現在門口,伸手將她拉了出去,再將門輕輕地關上。

窗掩上後,室內的光線變得有些昏暗。

陸玄愔看向坐在窗邊的人,他的臉陷在陰影之中,神色不明,唯有那身寒意在室內縈繞。

褚映玉突然覺得有些冷,下意識地抱緊手裡的暖手爐,偏頭不去看他。

好半晌,一隻微涼的手輕撫她的臉,她偏首避開,抬頭看他。

“殿下怎麼來了?”她輕聲問,直覺他來者不善。

陸玄愔收回手,指腹輕輕地捻了下,說道:“找你。”

褚映玉疑惑地看他,“殿下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而是在她身邊坐下來,拿起桌上的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正好喉嚨有些癢,褚映玉咳嗽了兩聲,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著。

直到她喝完水,他將她手裡的茶杯取走,探臂將她摟到懷裡。

褚映玉整個人僵住,有些發懵地看著他。

雖然他們是未婚夫妻,但也沒到這種親密的程度,難不成是上次元宵節,他送她回去時,她給了他什麼錯覺,認為他可以這麼隨意地碰她?

褚映玉又驚又氣,下意識掙扎起來。

“別動!”他警告地說,雙手宛若鐵臂般箍住她的腰肢,令她動彈不得。

褚映玉漲紅了臉,羞惱道:“殿下,不合禮數!”

陸玄愔不理會,他的神色冷冽中透著幾分沉怒,褚映玉無意間瞥見他臉上的神色時,便知道他在生氣。

果然來者不善。

她索性放棄了掙扎,乖乖地倚在他懷裡,垂著臉不說話,神色不明。

看她乖了,陸玄愔便道:“回去。”

原來是過來捉她回去的。

褚映玉有些惱,冷聲道:“殿下,我只是來這邊坐坐,應該不算是幹什麼壞事罷?您何必匆匆忙忙地過來?”

陸玄愔的嘴唇抿緊,臉龐緊繃著,沉默不語。

見他不出聲,褚映玉的神色也淡了,“殿下不必如此,您是大忙人,去忙您自己的事,等會兒我自會回去。”

陸玄愔仍是沒說話,而是將她抱了起來。

褚映玉:“……”

等發現他居然要抱她出門,褚映玉大驚失色,下意識又要掙扎,但哪裡掙得開那雙鐵臂似的

手,只能被他抱出去。

出了門,褚映玉發現蘇媃等人守在門口,饒是她覺得自己的臉皮經過上輩子的磨礪已經足夠厚了,仍是被這種情況弄得十分尷尬,有種想挖個洞將自己埋下去的衝動。

幸好,蘇媃等人目不斜視,彷彿沒看到這一幕。

只有寄春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傻傻地看著七皇子將她家小姐就這麼抱走了。

褚映玉很想捂臉,大庭廣眾之下被他抱著離開客棧,她還要不要臉?

發現他是鐵了心要將她抱走,她只好將臉埋在他懷裡,駝鳥地避開這一路上的視線,同時回憶先前過來時,客棧裡的人多不多,會有多少人看到……

幸好最近多雨,春雨綿綿,天氣不好,客棧的生意也不好,不必被太多人看到。

褚映玉宛若駝鳥一般,死活不肯抬頭,是以也沒看到,陸玄愔是朝著客棧後院而去,沿途兩邊豎起簾幕,並未遇到一人。

陸玄愔抱著人,從客棧後門離開。

後門停著一輛黑漆平頭的馬車。

他抱著人上了馬車。

褚映玉將臉埋在他懷裡不看,感覺到他們上了馬車後,她總算抬起頭,很快就發現這輛馬車並不是長平侯府的馬車,而是七皇子府的馬車。

這人原來真的是特地過來帶她回去的。

褚映玉的心情不太好,任誰在客棧裡坐得好好的等人,半途被人強行帶走,都不會高興的。

喉嚨又是一陣癢,她扭頭用帕子捂著嘴咳嗽起來。

這次咳得有些厲害,她躬著身體咳嗽,纖瘦的脊背一顫一顫的。

褚映玉咳到最後,發現自己又被人抱住,一隻手在她背後輕輕地拍撫著,大概是怕他的力氣太大弄痛她,所以他放輕了力道,感覺這種拍撫毫無用處,她依然在咳。

好不容易止住,她也因這次咳得太厲害,有些無力地靠在他懷裡。

一隻手拭去她眼角旁咳出的淚水,他問道:“如何?”

褚映玉懶得說話,甚至懶得動了。

她看起來懨懨的,並不想理他。

只是她不理他,他居然就這麼抱著她,將她整個人都摟到懷裡,像抱著個孩子似的。

最後還是褚映玉受不了,直起身來,疏離地道:“殿下,麻煩您放開我。”

陸玄愔放開她,盯著她的臉,許是剛才咳嗽得太厲害,氣血上湧,她的臉龐浮現紅暈,比枝頭的桃花還要嬌豔幾分,一雙眼睛殘留著水意,斂去平時的清冷。

喉結微微滾動了下,他不動聲色地捻了捻手指,似是在留戀剛才的碰觸。

褚映玉靠著車壁,眼睛半瞌,闔著,不去看他,也不說話。

維持著沉默。

好半晌,他的聲音響起,“病了?”

褚映玉還是不想搭理他,學他上輩子的樣子,閉著眼睛裝啞巴。若是他要生氣……那就生氣吧,反正她已經不在意了。

直到馬車抵達長平侯府,褚映玉也沒等到他生氣,反倒是她無奈地睜開眼睛。

總不能一直和他坐在馬車裡。

就算他樂意,她也不樂意。

“殿下,我該回去了。”褚映玉沒什麼精神地說。

正欲起身時,陸玄愔伸手拉住她,給她遞了一張紙條,說道:“別去。”

去哪裡?

讓她別去客棧等人嗎?

褚映玉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扶著等候在馬車外的丫鬟的手下車。

**

回到秋藜院,褚映玉神色鬱郁的。

秦嬤嬤端了一碗湯藥過來,“小姐,該喝藥了。”

褚映玉正要伸手接過,突然記起手裡還有東西,是剛才下馬車時陸玄愔塞給她的紙條,只是先前她氣惱他的行為,還沒有看。

閉著眼睛一口將藥悶完後,褚映玉含著蜜餞,將那張紙條打開。

紙條上只有兩個字:三天。

三天?

就在褚映玉思索這“三天”是什麼意思,寄春苦著臉說:“小姐,先前蘇媃姐姐和我說,七殿下聽說您昨天在客棧吹了半天風,回來就病倒了,很是生氣,今兒是特地找您的。”

褚映玉:“……”

“還有,蘇媃姐姐說,讓您不必去那兒等,再等三天,姚夫人和姚小姐就抵達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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