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墨水 作品

第1261章 汨羅江裡釣輪迴

    道念之戰,往往一瞬就能分出勝負,但這一瞬,實則只是外人的觀感。

    於當事者而言,一場道念之戰甚至可能持續千百年——如黃粱一夢,可一夢百年,其實只是短暫一夢。

    但道念之戰又與夢境不同。

    道念之戰的兇險程度,甚至高於真實之戰,一個不慎,便是道崩人亡的下場,元神都逃不掉。

    在被屈平老祖道念擊中的瞬間,寧凡一縷心神受到牽扯,隱隱有了離體之感,正朝著屈平老祖心神世界的方向,一點點拉扯過去。

    “莫與此人道念相爭!”是蟻主發出警告。

    以寧凡的實力,若是反抗此事,絕對能夠阻止自身心神離體,可避開這一戰;但若他接受道念戰,則便生死難料了。

    蟻主與寧凡性命相連,自不願寧凡平白無故冒此風險。心道你丫的身上一堆底牌,又是大修傀儡又是功德傘,還有新領悟的認主之術,縱然面對多名遠古大修圍攻,也可自保無虞——大不了就是被打得落荒而逃罷了,丟命的可能卻是微乎其微。幹嘛和人玩什麼道念大戰?真(作)刀(弊)真(開)槍(掛)的廝殺不香麼?

    “抱歉,這一戰我不打算拒絕。”

    寧凡搖搖頭。

    這道念戰,旁人或許會選擇拒絕,他卻不打算如此。因他一身之道,本就是偏執,本就是以剛克剛。他一路修至今日,也曾遇到過無法戰勝之人,也曾逃遁,也曾躲避,然而其道心卻從未有過認輸之念,亦未曾屈服,更從未低頭。

    執道修士可以敗,可以退,卻唯獨不能怯。

    若他此刻選擇示弱,選擇避開道念戰,則其道心便會出現一道裂痕——這裂痕並非無法修復,卻會十分棘手。

    且如此一來,他的氣勢便會從一開始便落入下風,落個未戰先怯的結果。或許這一切,才是屈平老祖道念邀戰的真正動機。

    想在真正交手前,給寧凡一個下馬威,來一個先聲奪人!

    “不管你開啟道念戰的目的如何,這一戰,我都不會躲避!”

    寧凡沒有收束心神,而是微微冷笑,釋放出全部心神,全面入侵到屈平老祖的內心世界!

    …

    卻說,屈平老祖發出道念戰邀約後,便將龍舟停在奉女族百萬裡之外,神情凝重觀察著奉女族的一切,沒有繼續前進。

    “不可思議,這趙簡居然有辦法認主奉女族族地、族陣,將奉女族的紫微斗數之力加持己身…”

    “不只是紫微斗數之力,此地地勢、天運亦不知為何,被他掌控,便連時間空間,也有被他掌控的痕跡…”

    “難怪他能短短時間煉殺北海真君,原來是有如此能耐。能將時間、空間、地勢、天運掌控其一,便足以列入幻夢界的頂峰,此人卻能盡掌其四。以常理而言,能做到此事的,往往只有聖人,此子會是聖人麼?若非聖人,緣何做到此事,又緣何可以自如操控一座聖人道山壓人;若是聖人,又緣何只有兩萬劫的法力——其中兩千劫還非他本身所有。”

    “且不知為何,我更從他身上感覺到數道危險氣息,隨便一道便足以對我產生威脅,這等底牌他卻還有數個…”

    “此人身上似有諸多秘密…”

    “未知此人底細,便與此人開戰並不明智…”

    “且以道念戰試探一下此人底細。若他不敢接戰,便可削其氣勢;若他接戰,則此番道念戰中我主他客,我亦佔有優勢,攜此優勢試探出其底細,不難!”

    只瞬息間,屈平老祖便分析出了種種利弊,正等待寧凡會作何拆招,忽見寧凡全部心神大舉來臨,登時一驚。

    “我只邀你一縷心神應戰,你竟放出全部心神來臨!是打算反客為主麼?”屈平老祖有些始料不及。

    “確有此意!”寧凡笑道,面色哪有半點畏懼道念戰的模樣。

    “哎,真是失策,老夫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名動北天的道德真君,竟是一名魔修。”屈平老祖苦笑道。

    何出此言呢?

    大多數修士面對未知風險時,都會持謹慎態度,或是選擇退避一時,或是選擇穩妥持重,極少有人會選擇兵行險著、拼死一搏。

    唯有真正的魔頭才會如此選擇,也只有這種個性之人,才有能力戰勝魔道路上的重重心魔,最終將魔道修至頂峰。

    來此之前,屈平老祖早已掐指算過。他算出了寧凡在北天美名遠播,是聞名遐邇的道德真君、修士楷模,也因如此,對於寧凡有了錯誤認知。

    他不知這些只是流於表面的假象,只是北天修士口口相傳的謠言。

    對於寧凡的真性,寧凡的本質,他根本沒有半點了解,無論如何都算不出的,是以屈平老祖從一開始就沒假設過,寧凡可能會是一名魔頭。

    最終才在第一回合的交鋒便有了漏算。

    “一著不慎,竟被此人反客為主,如此一來,這場道念戰如何展開,便不由老夫控制了,哎。”

    …

    寧凡渾渾噩噩行走於白茫茫的天地間,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歸途。

    他不記得自己是在進行道念戰了,畢竟,這場道念戰是在與一名遠古大修交鋒,且對方此刻同樣處於渾渾噩噩的迷失狀態,沒道理只有寧凡保持清醒。

    對方絕非弱者,修為本就在寧凡之上,且這可是對方發出的邀戰,交戰之地更是對方的心神世界,對方從一開始便佔據天時、地利、人和。

    寧凡則從一開始就處在絕對不利的那一方。

    幸而寧凡兵行險著,出其不意釋放出全部心神,全面入侵到了屈平老祖的心神世界。對方一時大意,當場就被寧凡入侵了大半的心神世界。

    如此,寧凡強行奪取了天時地利,卻唯有人和,仍舊稍稍遜於對方。

    畢竟對方是貨真價實的大修,而寧凡呢?一身法力便不說了,受到紫薇斗數加持之後仍是不如對方;差距最大的還是寧凡的真實境界,即便寧凡將古神、古妖、古魔修為化入神靈脩為中,仍舊沒有當場突破到仙帝、準聖。

    單論境界,仍是一名仙王。

    想突破仙帝、準聖,顯然還需要許多感悟、漫長歲月的修行。

    總體而言,這場道念戰經過寧凡的扭轉,算是處在了一個相對公平的狀態。

    “我是誰…”

    “必須要想起來,必須想起此事…”

    “是了,我是寧凡,又似乎是叫趙簡,又或者我是陸北,是周明,是其他…我似乎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險之事,可具體是何事,實在難以想起…”

    寧凡好生了得,只用了少許時間,便大致想起了自己是誰。

    要知道在這一時間點上,屈平老祖可還沒從道念戰中想起自己是誰,仍在白茫茫的世界迷失。

    或許,能這麼快想起自己,與他之前胡亂認主自己有關也未可知。

    當寧凡想起自己後,他漸漸看清了周圍的風景。

    入目處,是滔滔的逝水,而他此刻正行舟於江上。

    撐船的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面上露著人畜無害的菊椛笑,寧凡怎麼看都覺得這老頭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此人是誰。

    “敢問老丈,你是何人,此處是何地?”寧凡出言問道。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童子音。

    “怪事,我分明已有數十萬年骨齡,為何此刻居然變成了垂髫小兒?說起來,我要做的危險之事,究竟是什麼。總覺得此事一定要快些想起,否則便會失了先機…”寧凡正自沉吟,忽覺腦袋一痛,卻是捱了一個暴慄,腦袋更是神奇地長出一個大包來。

    “好你個寧小子,當真沒規沒矩,你喊誰老丈!”是撐船老頭沒好氣給了寧凡一暴慄。

    “我…”寧凡試圖分辯些什麼。

    結果又捱了一暴慄,頭上變成了兩個包。

    “別跟為師犟嘴!為師知道你小子學過幾年書,慣愛和為師扯什麼之乎者也,可惜,沒用!為師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更休想和為師講什麼師慈子孝的大道理!大道理為師不懂,天大地大,為師的拳頭最大!”

    “我不是…”

    砰!

    寧凡頭上被打出第三個包,他終於學會乖乖閉嘴了。

    眼下暫時弄不清狀況,還是靜觀其變吧。

    見寧凡不再說話,撐船老頭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而後老頭將船擺渡到江心位置,任船順水漂流。

    又取過兩個釣竿,一個自己用,一個交給寧凡。

    “給我這個幹嘛?”寧凡是想開口問的,可最終沒有開口。

    因為他看到撐船老頭揚了揚拳頭,似乎極為不喜自己說話。

    於是最終沒有說,只用眼睛瞟了一眼釣竿,以示詢問。

    “給你魚竿,當然是讓你釣魚啊!真蠢!你們吳越之人,都這般蠢笨麼,還是我們楚人聰明!”老頭頓時有了智商上的優越感,臉上再度綻放出不忍直視的猥瑣菊椛笑。

    “原來我是吳越之人,而這老頭是楚人…”寧凡心道。

    再一看手中釣竿,寧凡頓時無語。

    “這釣竿沒有魚鉤!”就算再挨一拳,寧凡也得將心中腹誹說出!

    奇怪的是,寧凡問出這個問題後,撐船老頭並沒有再給他一包,而是同樣一愣,滿面不解望著手中魚竿。

    “居然真的沒有魚竿,難道老夫的修行,已經到了這一步,已摸到道念入逆的門檻…”撐船老頭自言自語。

    一想到已經快要道念入逆,撐船老頭笑得更開心了,連帶著看寧凡這個夢中人都感覺分外親切。

    便在此時,寧凡忽然進了船艙,從艙內找來幾個釣鉤,“老丈,船艙裡有魚鉤。”

    他奶奶的!我就知道道念入逆沒有那麼簡單,果然還差得遠!

    撐船老頭的心情一瞬間不好了,連帶著看寧凡也覺得眨眼了,沒好氣地從寧凡手中接過魚鉤,而後順手又給寧凡補了兩暴慄。

    “為什麼打兩下…”不是一句話打一下麼。我給你魚鉤也只說了一句好不好,寧凡腹誹不已。

    “之前還有一下,心情好沒打你,這下補上了!”撐船老頭氣呼呼道。

    寧凡頓覺無語。這老頭究竟是誰啊,不僅脾氣古怪,好特別小氣,更長得十分猥瑣,最可惡的是他居然恩將仇報…

    自己好心給他找來魚鉤,他居然還拿拳頭砸我!

    不過很奇怪啊…

    “我隱約記得我的名字,更隱約記得我的個性,絕非是個受人欺凌的個性,緣何被此人連揍四拳也不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