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圖李的貓 作品

第二八三章亂世妖風起(下)


  朝陽、河水、微風、隨風飄舞的柳條。

  這本該是一個和煦且溫暖的早晨,但此時在鐵裡木村被拆了的宗祠前,眾人卻感到了一陣陣寒意吹到了身上,吹進了心裡。

  徐長安雙目通紅,手裡的焚指向了湛胥;他死死的盯著湛胥,聲音嘶啞。

  “下來!”

  湛胥聽到這話,沒有任何大的動作,只是微微的偏了偏頭,臉上帶著笑容。與和煦陽光完全不同的笑容,嘴角往上彎起了弧度,眼睛也眯了起來,可怎麼看,都讓人心裡發毛。

  “我說了,下來!”

  徐長安再度吼道,他盯著湛胥,臉卻側向了那祭臺的方向。

  高高的祭臺上,希卜蓬頭垢面、光著腳站在了這村民們花了幾個時辰臨時搭建起來的祭壇,因為一路奔波,衣服早已破破爛爛,甚至腳上不停的有紅色的鮮血流下。但這鮮血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紫色的光芒。

  徐長安吼了兩聲,希卜置若罔聞,繼續一步步的往前走。

  頓時,村子安靜了下來。

  村民們都抬頭看著希卜,徐長安看著湛胥,湛胥也眯著眼瞧著徐長安。

  沒人說話,也沒人吵鬧。

  但那鮮血滴在祭臺上的“滴答”聲就足以壓得徐長安喘不過氣來,也足以壓得整座村子喘不過氣來。

  漸漸的,徐長安的呼吸聲也重了起來。

  湛胥微微搖了搖頭,歪著頭看向了祭臺之上。

  希卜仍在前行,雖然每一步都很慢,但都極其的堅定。

  徐長安知道,現在自己勸不了希卜,也沒什麼立場勸他。他只能把長劍往前一遞,朝著湛胥怒吼:“讓她,停下來!”

  徐長安喘著粗氣,如同一頭奔襲了幾百裡的豹子,怒且累。

  徐長安咧開了嘴,似乎下一瞬間就要撕咬湛胥一般。

  可湛胥看著迫近的長劍,不退反進,任由劍尖抵在白皙的脖頸之上。看到這個動作,別說周圍的村民,湛胥帶來的人一驚,就連徐長安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至於那侍龍衛,則是不聲不響的往前踏了一步。

  “現在即便我讓她停下來,她都不會停下來了。哪怕是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湛胥說這話的時候,希卜已經停了下來,從懷裡拿出了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鮮血順著竹子連接而成的管道流淌下去。

  “有些事兒,不是你努力就能阻止的。”

  湛胥繼續說道,甚至他還往前走了一步,徐長安拿著長劍往後退了一步。

  “徐長安,我承認你真心為人族著想;你真心希望世上人人都能過好日子;你真心希望大家都守規矩;你真心希望這個世上是以善惡來論生命,而不是種族。”

  湛胥輕咳了兩聲,又往前走了兩步,脖子一直主動抵上了徐長安的長劍,讓徐長安不停的後退。

  “但這有用嗎?你以為人人都如同你這般想的?你太高看你們人族了,有人巴不得我們出來,因為亂世更好賺銀子;更有人希望我們出來,那樣他就可以趁亂起兵;當然,還有很多人希望我們妖族出來,是因為他們太苦了,他們想解脫啊!”

  有些話,有些真相,比刀劍更為殘酷。

  徐長安握著長劍的手漸漸的鬆了,眼神也慢慢的失去了神采。

  “吳謙和你記得嗎?那位在長安被生活所迫,被地下錢莊壓迫的老兵。他的一生,該是在戰場上,該去殺敵。若是和平下來,他能做什麼?他只能被人欺負,受人欺辱,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賣去青樓裡做皮肉生意。這個世間公平嗎?”

  徐長安握著長劍的手一抖。

  “徐長安,正如你所想,這個世間任何人、任何物種都有生存的權利。”

  “但有的人本就是屬於混亂和毀滅,有的人只屬於和平與復甦。但你無法否認,你不能強制每個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也救不了整個人世間。”

  徐長安臉色煞白,因為他居然覺得湛胥說得有道理,他居然沒有辯駁的理由。

  “而且,若是人族當真如你想的那般心齊。那為什麼來阻止我的只有你徐長安,這天下之大,難道沒人比得上你徐長安;而且若是人人都想著讓妖族永世都被封印,那為什麼我能從長安城中安然無恙的出來,難道夫子沒機會殺我嗎?難道你師兄齊鳳甲沒機會殺我嗎?”

  有些問題不能細想,一細想便會後背發涼,心裡發寒。

  徐長安不敢相信,也不肯去相信湛胥所說的話。但有時候他又不得不信,的確若是真的想殺湛胥,不缺機會。

  “沒,夫子在長安不殺你是因為他欠了人情;至於我師兄沒有殺你,那是因為想讓你帶領妖族對抗血妖!”

  徐長安倔強的說道,焚早就被他丟在了地上。

  此時的他,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彎下腰聲嘶力竭的吼著。

  湛胥臉上露出了笑容,和之前令人害怕的笑容完全不同,這次的笑容帶著一絲寬慰和心疼。

  他知道,徐長安終於接受了一些事兒。

  他終於明白,他的一腔熱血救不了人族!

  徐長安嘶吼的聲音越大,反而越發的證明他內心的動搖。

  湛胥嘆了一口氣,看著癱坐在地上抱著頭的徐長安。他往後揮了揮手,立馬便有人捧出了兩個箱子,正是徐長安在樓蘭得到的那兩個箱子。

  自打侍龍衛出現之後,整個村子都落入了湛胥的掌控之中。除了徐長安一直貼身保管的睚眥木,屬於這個村子,與封印有關的東西都落入了湛胥的手裡。

  當然,這兩個早就出現過的箱子,湛胥自然不會放過。

  湛胥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箱子,手摸了上去,不一會兒選出了其中一個箱子抱在了懷裡。

  “先打開這個箱子,裡面的東西能夠破開大陣。等你打開封印之後,打開剩下的箱子,你們族人的詛咒便能被解開了。”

  湛胥說著,便把手裡箱子往上一拋,穩穩的落在了希卜的腳邊。

  “對了,解開這希拉一族詛咒的法子有兩個。其中一個是袁天師留下的箱子,而另外一個法子你也聽說過,便是道家八大神咒之一的祝香神咒。但其實,這箱子裡的東西,也源於道家的祝香神咒。根據我的猜測,所謂的禁書《皇極經世》裡面便有一部分上古道家的法決。”

  湛胥平淡的說道,卻讓所有村民面露怒容。

  這至少證明了一件事,當時來到村子裡的袁天師有能力為他們解開詛咒的。但他卻偏偏不解開,反而留下了一個箱子。他把村子裡的所有村民都當成了傻子來耍,明明他們能夠更早的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偏偏他不出手,反而立下了一個賭約。

  頓時,謾罵聲四起,罵的自然都是袁天師。

  “行了,你們有什麼資格!”

  人群中傳來了一聲怒吼,一位少年走了出來。

  出來的是希澈,頂著村長名頭卻無村長實權的希澈。他看著眾人沉聲道:“袁天師有什麼理由幫我們?是他害得我們出不去的嗎?別人有沒有能力,是別人的事兒;他人想不想幫我們,那也是他的事兒。他不幫我們,這才是對的;他如果幫了我們,那才是不對的。”

  希澈掃視了一圈村民,目光所到之處,村民們都低下了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