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圖李的貓 作品
第一七零章烽火祭(六)
這承劍峰夜千樹不知道上來過多少次了,他自幼年起便上了這許多人一輩子只能仰望的承劍峰。
可是他並不快樂。
師父是大家的,劍訣是自學的。
更何況,師父沒有教導他多久便消失了,此後的蜀山便屬於師叔祖顧步崖了。
非要說開心一點的時光,那便只能是和師叔祖在一起的時候。
真正像師父的人不是如今承劍峰,乃至於整個蜀山的宗主林知南,而是當初喜歡坐在迎客松下的師叔祖。
師者,解惑授道傳業也。
每一樣,師叔祖顧步崖都做到了;他傳授的道,夜千樹也懂。可這道啊,懂很容易,要以道指導自身修行,那便不易了。
這段日子,他不再是天才,這小宗師級別的武評榜上他雖然仍居高位,可卻沒人再關注他,甚至可以說是關注他們。
那武評榜靜靜的躺在了他的懷裡,不過這武評榜上卻沒有他的名字。
這是屬於宗師級的武評榜。
如今每一期武評榜的出現,夜千樹都會認認真真的看著,尋找那一個名字。
懷裡的這一本武評榜,身為小宗師的徐長安排名十五。
夜千樹低頭看了看懷裡,隨後看了看腰間的那一枚九龍符,足尖輕點,白色的長衫比這皎白的月光更白,一襲白衫,手持佩劍,直上承劍峰。
林知南揹負雙手,抬頭看著月兒。
見得月光之下一襲白衣宛如大鳥一般,正朝著承劍峰落下,便捋了捋鬍子,眼中滿是得意。
若是以正常來論,不看徐長安的話,他林知南的弟子配得上翹楚二字。更何況,這弟子其實自己也沒有教他多少,便已經這樣了,若是再教得多一些,那在同輩中豈不是無敵?
“你得意些什麼?你的弟子始終不是蜀山小輩第一,看看人家小師弟怎麼教導弟子的。”朱富貴穿著華服,挺著大肚子,捋著自己嘴邊的兩捋小鬍子說道。(第一卷裡出現過的瘸子的師兄。)
聽得自己師弟這話,林知南也不生氣,倒是眯著眼轉過了身,看著自己這一臉富貴相,喜歡經商的師弟,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上。
“朱師弟,經商買賣講究一個你情我願,這收徒也是。雖然徐長安在外以蜀山弟子名頭行走江湖,我蜀山也庇護他。可他喊小師弟‘師父’,小師弟應過一聲嗎?”
“而且,師弟啊,我蜀山原本九峰,現在有兩峰閉峰了。趕緊收些弟子吧,我可不想蜀山以後只剩六峰。”
朱富貴如今還沒收弟子,聽到這話,被林知南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師兄,拍拍手灰溜溜的走了。
此時,夜千樹恰好落了下來,站在了林知南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看到這自己沒有教導很多的愛徒,林知南若是說心中沒有愧疚那是假的,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子,心中猶如五味陳雜,分不清是哪一種滋味;抬頭看著這古時月和今時月,有時光恍然之感。
只是覺得一眨眼,自己的弟子便能夠獨擋一面了。
林知南急忙扶起了夜千樹,看著他的臉,隨後瞟了一眼他的腰間。
夜千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師父便已經熱情的把他帶回了大殿之中,甚至還親自幫他倒上了茶。
師徒兩聊著無聊的天,大多都是關於夜千樹小時候,這幾年在蜀山怎麼過的。
看起來相聊甚歡,但夜千樹心裡卻越發的擔憂了起來。
剛才師父那一眼,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自打師叔祖走了之後,很多人都猜測九龍符在自己身上,蜀山也一直護著自己,看起來對著九龍符沒有慾望。可人心這事兒,哪能一概而論,這世界上最容易變的便是人心;最不容易控制的便是人的貪慾。
林知南似乎是發現夜千樹的不安,便停止了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倒茶。
一陣風吹來,吹滅了這承劍峰大殿中的蠟燭,滿堂的月光淌在了地面上。
這師徒二人,顯得有些奇怪。
一個不停的倒茶,一個不停的喝茶,但就是不說話。
眼前有著早春的明月清風,心裡頭卻彷彿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寒冬。
夜千樹的手很穩,可心裡已經在開始盤算怎麼拒絕師父了。
憑心而論,在他的心中,師父沒有師叔祖重要。
這是天地奇物,但也是那位老人留給自己唯一的念想,他不會使用,也不許別人用。
師徒二人心思各異,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喝茶,直到月兒都開始犯困了。
“那個,九龍符……”林知南張口了,顯得小心翼翼的。此時林知南,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準備和家長坦白一般,哪裡還有半點師父的樣子。
“該來的始終還是會來的啊!”夜千樹嘆了一口氣,師父還是忍不住了。
夜千樹知道,自己不能如同之前一般不說話,不反抗。
他站了起來,在林知南驚訝的眼神中“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多謝師父的知遇之恩,可師父想要這九龍符,除非從弟子的屍體上踩過去!”話音剛落,夜千樹還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乍暖還寒的時節,月光給長劍增添了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