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65 章 寡夫門前是非多

    明明是夏天,明明隔著布料,陳子輕卻彷彿光著身子被巨大的蛇尾纏上,滑膩陰冷的觸感裹挾著無處可逃的禁錮讓他汗毛倒豎。

    自行車在路上歪歪扭扭成了蛇的形狀,車頭扎進矮樹叢裡。

    陳子輕驚魂未定,他撥開還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別抱著我啦。”

    梁津川掃了眼手上被觸碰的皮肉,嗤嗤地笑起來:“一會要,一會又不要。”

    他傾身,氣息擦過身前人的後頸:“矯情。”

    陳子輕耳朵癢,他扳過車頭騎到路上,喊出的全名裡透出他的不滿:“梁津川,你不是第一次這麼說過我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多說幾次,我一個不矯情的人都要矯情給你看了……”

    梁津川雙手撐在後面,他不聽風不看雲,只聽碎碎念,看騎車的人被風勾勒出的一把細腰。

    .

    陳子輕賣力騎車,他熱昏頭,汗如雨下,裸露在外的每寸皮膚都紅彤彤的,到河邊過橋的時候沒有停,吊著一口氣往縣裡騎。

    波光粼粼的河水被陳子輕甩在身後,他一下一下瞪著腳踏板,褲子貼著溼乎乎的大腿起褶,兜裡的小珍寶往外掉。

    在掉出褲兜的那一瞬,被一隻手接住。

    梁津川將小圓球舉到眼前,它好像在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熱氣,粘液未乾。

    深嗅片刻,他伸出先前咬出傷口的舌尖。

    梁津川對著面頰狠摜下去。

    陳子輕猝不及防地聽見一聲清脆響,他兩腳撐地回頭,滿眼的震驚:“津川,你怎麼打自己啊?”

    梁津川眉頭皺在一起,眼眸低下去,他不說話,讓人難以揣摩。

    陳子輕關心地說:“是有蚊子嗎?”

    打這麼狠,半邊臉都紅了。

    陳子輕看那手掌印,看梁津川放在腿上的手,後知後覺他的手指很長。

    認識這麼久了,陳子輕此時此刻才真正地關注到這個小細節。

    原先乾巴巴的皮包著骨頭,現在是精雕過的仙品。

    陳子輕不敢再看,他繼續騎車,猶豫著說:“臉被蚊子叮了,趕走就好了,別那麼扇,多疼啊。”

    .

    梁津川嘲弄,疼點好,不疼怎麼減輕負罪感。

    爹媽跟大哥在地下看著他一步錯步步錯,也不好指責他的不是。

    梁津川帶著灼痛|紅||腫的面部,叼住小圓球下的紅色細繩,唇齒磨||咬著,陰沉沉的目光鎖住觸手可及的那片背。

    當初這個人在縣裡失蹤,他內心深處一閃而過擔憂的心緒掀起驚濤駭浪,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後來

    ,他的心境一路變化。

    可能真的瘋了。

    是瘋了。

    徹底瘋了。

    再後來,他不止瘋,還魔障了。

    現如今,他快死了。

    再這麼下去,再不能得償所願,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他從蝕骨的掙扎和背叛至親的痛苦,以及對自身的厭惡唾棄裡苟延殘喘至今,理所應當拿到足夠大的獎賞。

    .

    到了縣裡,陳子輕整個人都要累癱了。

    梁錚個高腿長,車也大,陳子輕騎得很費勁,只要他一騎快,屁||股就要從坐墊上離開,站起來騎。

    小說裡,主角穿不合身的衣服,像偷穿大人的衣服。

    他是偷騎大人的車。

    陳子輕懷疑原主這副身體沒有170出頭,可能頂天170。他腿肚子發酸,屁股潮溼,上半身趴在車頭上,趴了有一會了。

    後座的梁津川早就下來了,他神色不耐:“你要坐上面生蛋?()”

    陳子輕瞟梁津川腳上的鞋子,這是他送的升學禮物,剛好能把假肢的仿真腳放進去。

    跟高也是跟假肢配套的,儘量減輕梁津川的不適。

    我又不是母雞,我怎麼生蛋。?[(()”陳子輕轉過臉枕著自己的手臂,臉溼的,手臂也是溼的,挨上去再分開都有聲兒。

    梁津川偏身看向小賣鋪。

    陳子輕之所以不下車,是因為他的屁||股溼了,他發現梁津川屁||股後面的褲子沒溼。

    梁津川不用蹬車,出的汗沒他多,也不像他踩腳踏板期間在坐墊上摩擦。

    反正陳子輕死活不下來,他要等四周的人少點再說。

    自行車被推動,他趕緊抓住車龍頭。

    梁津川去小賣鋪買了兩根冰棍丟給黏在坐墊上的人,他把車推到一處拐角。

    陳子輕這才慢慢吞吞地磨蹭著下來,他撥開冰棍的紙咬一口,屁||股對著風口吹吹。

    汗漬浸溼布料,夾進去細細窄窄一條。

    被他拉開。

    “啵”地聲響。

    梁津川按著眼尾摁到眼角,他捏幾下鼻根,抬腳將那片溼|屁||股擋在身後。

    手上冰棍化了,水流到掌心裡,梁津川的某根神經扯動了一下,他沉沉吐息,冷著臉吃起了冰棍。

    .

    縣裡就一個銀行,人不多不少,要開條子拿號排隊。

    陳子輕第一次進這個時代的銀行,他進去不亂看,懷裡抱著布袋子對梁津川說:“你的身份證我給你帶了,你辦個摺子把錢存上。”

    梁津川卻是說:“不用。”

    陳子輕眨眼:“那都存我的摺子上嗎?我丟下你跑了,你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啊。”

    梁津川置若罔聞。

    陳子輕故意說:“以後你要用錢就得找我要,那我不高興了,不給你了,你就後悔了。”

    然後你是不是就能對我

    ()    哭,求我放過你?

    陳子輕想到這,不由得傻樂,白皙臉頰兩邊的酒窩都露出來了。

    梁津川不明白他在開心什麼,智力很低,給個果子就能被騙走的樣子。

    業務員過來問:“辦不辦業務?”

    “辦的辦的。”陳子輕回過神來,“我辦摺子存錢,麻煩姐姐。”

    業務員去服務檯給他寫條子:“你先坐。”

    陳子輕找空位。

    梁津川突然給他一個信封:“這裡面是學校當年的捐款。”

    陳子輕驚愕不已:“你沒花掉啊。”

    梁津川將信封塞進他懷裡。

    .

    輪到陳子輕的時候,他去窗口走流程,不時回頭。

    梁津川站在他後面,沒有去其他地方。他忍不住地用口型說:“你去空位上坐著去,別站久了。”

    見梁津川沒有那麼做的意思,陳子輕只好隨他去。

    陳子輕依然時不時地回頭。

    梁津川始終站在原地,站在他身後。

    ……

    存完了錢,陳子輕跟梁津川在縣裡逛逛。

    陳子輕上次來縣裡還是二嬸帶的那次,他在集場被人擄走的畫面歷歷在目,雖然他報警了,卻不知道上沒上報紙,有沒有被一鍋端。

    路過報刊亭,陳子輕去翻了翻報紙,沒有買一份,不想花這個錢。

    縣裡的路不寬,大部分是步行的人,少部分騎車,沒有什麼斑馬線,沒有分車道,一起走。

    陳子輕全程提著心,他怕梁津川被人撞到被車撩到。

    直到進了集場,陳子輕才稍稍放鬆下來,他隨便從一個口進去:“我們九月要去首城,你缺什麼到那兒再買,省得在路上難帶。我們就買家裡用的吃的好不好。”

    梁津川的腳步忽然滯了半拍,斜對面一個鋪子裡掛著一大溜肚兜,多為紅色,繡了各種圖案。

    陳子輕奇怪地探頭:“你在看什麼?”

    梁津川越過他往前走。

    “誒,津川,你等等我呀。”陳子輕跟上去。

    陳子輕考慮到梁津川沒帶輪椅,走不了多少路,他要買哪些東西,就讓梁津川在附近的一個地方等自己。

    當陳子輕買了兩條枕巾回來,發現梁津川不在原地的那一刻,他腦子裡全是不好的可能。

    一聲大叫衝到嗓子眼,有個攤販給他指了個方向:“你弟弟在那邊。”

    “謝謝。”陳子輕趕忙跑過去。

    梁津川沒站著,他坐在不知誰給的板凳上,被幾個身影擋住了。

    都是花季少女,她們在想方設法的找他搭話,羞澀的躲在大方的後面,悄悄偷看他。

    這一幕十分青春美好。

    招生部刊登的照片是黑白的,很小,還不是省狀元的頭像,而是叔嫂合照。

    省狀元的五官輪廓就更模糊了。

    少女們不知道坐在板凳上的少年是省狀元,只知道是個

    從畫報上走下來的大帥哥。

    陳子輕撇嘴,梁津川會是多少人的白月光啊。他走神的功夫,手上一空,拎著的布袋被拿走了。

    少女們問他是誰,他說他是大帥哥的嫂子。

    然後就引起一陣騷動。

    嫂子有酒窩,好好看,嫂子你好白啊,哇,嫂子你的眼睛笑起來是月牙。

    陳子輕抽著嘴一一回應,妹妹們啊,你們怎麼誇我也沒用,我是不可能被你們收買的。

    .

    出了集場,陳子輕給梁津川一包梅子粉:“津川,你去了大學會很受歡迎。”

    梁津川沒要梅子粉:“誰會在意一個殘廢。”

    陳子輕看他不吃,就用牙咬開梅子粉包裝袋的一個口,對著嘴倒進去點,滿嘴都是酸酸甜甜的梅子味,他含著說:“你能站起來,能走了,以後也會跑,正常人能做的很多事,你都可以做。”

    梁津川拉起寬鬆的褲腿,露出底下的假肢:“不還是殘廢。”

    “這有什麼關係,要不咱們打賭,你上大學肯定多的是人追。”陳子輕說,“哪怕你不按假肢去大學,也會得到很多青睞,你長得多帥啊。”

    梁津川氣息一頓,拋開他殘疾後陰鬱寡歡的那幾年和親人相繼離世後不人不鬼的幾個月,他其他年月都是別人家的小孩。

    不是性格,是愛乾淨跟長相。

    他這張臉被誇,實在不值得生起半點波瀾,可他此時卻是心潮激越,就連假肢都隱隱發燙,他口上不屑:“我要那種膚淺的情感?”

    陳子輕舔掉嘴邊殘留的梅子粉:“不能這麼說,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事物包括帥哥美女,養眼長壽下飯。”

    梁津川突然一笑:“你當初嫁給我哥,就是衝的他那張臉。”

    陳子輕不假思索地說:“那倒不是,我是看上他的身材了。”

    他們在集場出口,周遭的嘈雜像被屏蔽。

    梁津川垂了垂眼眸,他哥的身材嗎?他哥常年做活,力氣很大,體格是出了名的健朗。

    那是他沒有的。

    這輩子都不會有的。

    梁津川的自卑不受控地將他吞沒,他窒息著,露出瞭然的表情:“哦,我哥身強體壯,在床上能滿足你。”

    陳子輕眼皮一抖:“不說了不說了。”你哥空有其表啊,八塊腹肌不代表就很厲害。

    梁津川的雙腿膝蓋竄上疼痛:“梁錚跟我哥一個類型。”

    陳子輕:“……”

    “看我,差點忘了關鍵信息,我的嫂子要嫁有錢人,梁錚不合格。”梁津川遺憾地搖頭,轉瞬又開口,“不過他在外地做生意,你等個三五年,興許他碰上大運就發財了,讓你住樓房,給你買汽車開。”

    陳子輕望著他。

    “超過三秒了,嫂子。”梁津川冷冷地笑。

    陳子輕有點發毛,他一個激靈,迅速收回仰望梁津川的視線,加快腳步去停車的地兒。

    .

    集場不遠有個修車攤子,沒生意,大爺翹著二郎腿坐那抽旱菸。

    大爺後面有個藍色鐵皮殼,上面寫著三行字。

    第一行是最大的字跡——修車。

    第二行是工具不借,第三行是打氣收費。

    講究上排版了。

    陳子輕推著車過去,諮詢打氣怎麼收費的。

    大爺並不特情地招待客人,他悠悠閒閒地說:“一個胎六分,兩個胎一毛。()”

    那我前後胎都打。?()?[()”陳子輕說。

    車輪胎壓著長短直彎的土路到的縣裡,導致車身都灰撲撲的。

    大爺丟給陳子輕一個看不出顏色的髒抹布,叫他自己把車子擦擦。

    陳子輕說:“我不擦了,回去還要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