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 作品

第一九九章 定個規矩

  “二位來得何其遲矣,讓我們一陣好等。”

  “兩位都是我西山鎮的棟樑,這西山鎮的事務,還是得靠你們多多盡心,主持公道。”

  “聞兄,這才隔了半個月沒見,又發福了啊。”

  聞天財笑容滿面,朝著眾人報拳回禮。

  他應酬了一番眾人,這才與雲鶴刀殷陽一起走到楚希聲的對面,大喇喇的坐了下來。

  聞天財環視了周圍一眼,顧盼自雄:“怎麼回事?這都午時四刻了,怎麼還沒上酒菜?店家,將你們最好的席面送上來,可別讓大夥兒餓著。這事情要議,可也不能讓肚皮受了委屈。”

  “是我吩咐的,把事情議妥了再放開肚皮吃不遲。放心,三五句就能談妥的事情,不耽擱大家時間。”

  楚希聲此時終於合上了手裡的書,將之隨手丟在一旁。他目光清冽,掃望著樓內的諸人。

  樓內大多數人都安靜了下來,卻還有一些人大聲談笑,侃侃而談,對楚希聲之言聽如未聞,他們甚至連看都沒看楚希聲一眼,言笑自若。

  聞天財似笑非笑,這正是他想要的場面。雲鶴刀殷陽,則眼神漠然的看著對面的楚希聲。大家賣鐵旗幫面子,才讓你當這西山鄉正,不賣面子,你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

  楚希聲唇角微揚,將旁邊的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先立個規矩吧,我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吵吵鬧鬧。”

  李神山眉梢一揚,直接大步走到臨窗的一張四方桌前。

  他猛地抬起一腳,竟將這裡坐著的三人一一踢下了酒樓。

  這三位也有一身七品下的修為,他們狀似在聊著天,暗地裡卻都凝神防備。

  可當李神山一腳踢出去,他們就是防不住,都被李神山穿心一腳正中胸前。

  他們不但整個人撞碎了酒樓的欄杆,如破麻袋一樣被踢飛出去,在墜地之後也都唇角溢血。他們努力掙扎,卻都沒法從地上起身。

  雲鶴刀殷陽的眉頭大皺,手按著刀,眸中微蘊怒火。

  在李神山出手的時候他就有意阻止,不過就在這瞬,這座酒樓周圍的附近房屋,都紛紛打開了窗戶,周圍牆頭上也翻上二百餘號黑衣漢子,他們或手持強弓,或手拿勁弩,遙指著酒樓方向。

  樓內的氣氛,也頓時一凝。所有人都手按著兵器,氣氛劍拔弩張。

  其中有一半的強弩,都指著殷陽。

  雲鶴刀殷陽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可終究沒有拔刀。

  聞天財眯了眯眼,隨後就笑著拿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好一場鴻門宴!楚堂主擺出這副陣仗,難不成是想將我們這些人全都宰掉?太過了,這既不是待客之道,也不合江湖道義。”

  楚希聲則一聲失笑,不以為然:“這裡是西山鎮,你們可以不來,來了就得守我的規矩。楚某好聲好氣的與你們說話沒人聽,那就只有動刀槍了。

  還有,我也很不喜歡別人遲到。今日是第一次見面,諸位不知我的為人,就暫不與大家計較了,不過再有下次,就勿謂我言之不預。”

  此時整個樓內,都是雅雀無聲。

  眾人面色沉凝,忖道這少年一副小白臉的模樣,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行事風格卻真是霸道強勢,兇狠毒辣。

  不愧是能誅殺劉定堂,拿下西山鎮的人物。

  被李神山踢下酒樓的那三人,好歹也是擁地百頃的地方豪強,此時卻都被李神山踢到胸前肋骨盡斷,無法從地上爬起。

  他們的幾個隨從也被一群手持朴刀的鐵旗幫眾攔在旁邊,無法施助。

  只能任由這三人趴在泥濘地裡無助的掙扎。

  “這就好多了。”

  楚希聲見眾人都安靜下來,滿意的唯一頷首:“今日要議的事,是田賦與人頭稅。我這裡長話短說,郡衙定下的數額是八十五萬石的田賦,四十七萬兩人頭稅,限期一個月繳納。

  這幾天我已請人與官府交涉過了,田賦減至五十萬石,人頭稅三十一萬兩,之後就再減不下來了,郡衙說他們衙門裡的黃冊就是這個數,必須按這個數來收。

  楚某初來乍到,在郡衙中人脈淺薄,在這樁事上已無可奈何。諸位如果有異議,或可合眾人之力與官府交涉,不能全指望楚某。”

  他話至此處時,樓裡的眾人都是面含冷笑,不言不語。

  這人頭稅與田賦數額比往年多出了四分之一。

  不過這多出的部分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楚希聲也不在乎,繼續說道:“還有,我查閱了世祖年間西山鎮的稅賬。由賬房統計得知,世祖在位時,有地十畝以下的百姓,共承擔了十一萬的人頭稅,七萬石的田賦。這是西山鎮記錄最詳實的稅賬,我就準備按照往年的這個數,從他們的頭上收。其餘的部分,就由你們各家按照比例繳納——”

  此時人群中,已經有人驚怒出聲:“憑什麼?”

  楚希聲當即挑了挑眉,掃望過去。

  那人被他目光凝視,頓時氣息一窒,通體發寒,默默的坐了回去。

  楚希聲則語含冷意;“我是官府委任的西山鎮鄉正,這稅賦該怎麼收自然是我說了算。記住了,下次要等我說完再開口,要講究點規矩。”

  “楚堂主此言未免太霸道。”聞天財坐在對面,皮笑肉不笑:“你處事不公,還不容大家說話了?這田賦與人頭稅比往年增加兩成多,自然得由大家均攤。多出的這部分,憑什麼要由我們承擔?”

  酒樓內的眾人都深以為然,心有慼慼。

  不過有樓下三人的例子在前,他們都只是默默的看著楚希聲,不敢聒噪。

  楚希聲笑望著聞天財:“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百姓謀生不易,這多出的部分,只能由各家大戶承擔,這就是我定的規矩,你們可以奉行不違,也可以選擇抗稅不納。良臣——”

  楚希聲一手拿著茶杯:“按照《大寧律》,抗稅不納的該如何處置?”

  舟良臣神色淡漠:“所有抗稅不納者,戶主與男丁一概充入邊軍,另按市價沒收土地,納入官田充抵糧稅。”

  他是臨海舟家的嫡子,對這些有關稅賦的朝廷律令瞭如指掌。

  不過這一法令,是太祖年間定的規矩,時至如今,已名存實亡。

  地方官府能不能沒收地方豪族的土地,將之發配充軍,還是得看關係,看地方上的實力。

  大寧官府奈何不得當地大族,就只能把絕大多數的稅賦,都轉嫁到小門小戶的百姓身上。

  所以當今之世,各地大戶承擔的田賦極少,人頭稅更等於無。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小說

  楚希聲聞言一笑,語聲凝冷如冰:“官府給我的期限是一個月,現在已過了七天。我給諸位二十天的時間繳納稅賦,不算過分吧?

  如果屆時我看不到錢,那就休怪楚某以《大寧律》法度行事。另外提醒一句,你們如果想要少交稅,還有一個法子,去郡衙找戶曹掾講講道理。行了,今日的事就議到這裡,來人,上酒菜!”

  眾人聞言一愣,他們沒想到楚希聲如此霸道。

  這就結束議事,都不給他們爭辯討論的機會。

  他們的臉色都黑沉如鐵,眼神凝重。

  大寧的‘鄉正’一職,大概相當於七千年前大昊朝的‘糧長’,一萬七千年前天漢朝的‘三老’,專由地方上的大戶擔任。

  鄉正不但承擔丈量土地、編造魚鱗圖冊及黃冊的責任、還得勸耕勸桑,檢舉與懲戒避稅避糧的人戶、呈報災荒和蠲免事宜、揭發不法官吏和地方頑民等。

  似西山這樣的大鎮,甚至還能掌握一定的聽訟理獄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