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210章、道理要靠刀槍來講


                 當然怕。

  但怕的只是以衍聖公的號召力,新法推行下去會有更大的困難。

  楊廷和嘆了一口氣:“陛下當知,歷朝歷代尊封衍聖公,自有其道理。”

  朱厚熜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帝了,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一場皇帝與儒門的交易罷了。

  數千年來的積累,儒門已經把自己與“有學問”、“有才幹”、“有德行”畫上了等號。給衍聖公尊榮,就是安天下讀書人的心:有優待、有前途、走上人生巔峰的大道坦途。

  如此同時,儒門也是輿論的掌控者。哪個皇帝給衍聖公優待,衍聖公就奉為正朔;這種時代論蓋帽子,衍聖公蓋出來的帽子最有威力。

  若衍聖公站在朱厚熜這邊,那麼不論誰要反,衍聖公一句對方“不忠不孝、亂臣賊子”,那麼天下士林對他們的支持都會束手束腳。

  可若是相反呢?

  朱厚熜再次平靜地說道:“這個道理,朕自然知道。於朕而言,若衍聖公不安分,反倒極好。”

  楊廷和等人心裡七上八下的看著他:不會真要做絕吧?聽上去怎麼像是期待著要以謀逆大罪去辦孔家?

  朱厚熜輕笑起來:“凡事有利有弊,尊孔家是輕鬆,但只要開科取士之法不廢,那才真的是尊重學問。大明得國之正,並不需要如金、元一般要靠著衍聖公來宣揚。孔聞韶若膽敢以血脈自傲,朕會代孔子教訓孔家後人學會做人。”

  昔年趙構南渡時,金、元、宋都有衍聖公存在,一在衢州、一在開封、一在曲阜。

  表面傲得無比的孔家,向來只自以為不可或缺。殊不知科舉制度的出現,本身就已經是從制度上保證了讀書人的上升通道。

  作為吉祥物而不自知,反而越來越離譜。

  身在時代裡,歷朝歷代的皇帝傾向於選擇用最輕鬆的尊孔來收一收天下人心。但這麼久以來的尊孔也形成了很壞的影響:似乎政權的合法性還需要尊孔家來得到確認。

  誰給衍聖公這種隱形權力的?

  問題是,誰在位,他舔誰。不管那位子是怎麼得來的,只要能繼續給孔家尊榮就是。

  若不給這尊榮,衍聖公又有幾個師呢?真當嘴炮無敵?

  楊廷和等人心目當中嚴重無比的事情,朱厚熜並沒那麼在乎。

  抬手止住了他們繼續想說這件事的態勢,朱厚熜說道:“他不重要。朕提起這件事,只是告訴卿等,朕不做沒把握的事。新法一定能成,朕從登基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可能的打算。如今,跳樑小醜越多越好。殺出一片新天來,後來者才好拍著巴掌走上舞臺,百姓也少些人盤剝。”

  頓了頓之後就吩咐:“既然查出了鄭家和張偉,那就繼續查下去!京營是募兵,發餉銀的是朕,不是張偉!”

  ……

  惠安伯的祖上,是仁宗皇帝朱高熾的皇后家。

  所以惠安伯原本的身份只是國戚,但當時永樂年間,許多國戚也確實是軍伍出身。

  到張偉時,他也確實因為有帶兵鎮壓劉六、劉七起義的經歷,認為自己知兵。

  張偉有什麼倚仗?楊廷和等人擔心不已,奉旨去帶張偉回程的張永也不敢掉以輕心。

  倒是王佐很不以為意。

  五軍營內,張偉確實已經知道鄭克敬父子被三法司帶去了。

  現在他的堂中,張偉之前重新得到“重用”之後聘的幕僚師爺沈文周胸有成竹地說道:“將軍勿憂。將軍掌著五軍營這等要害處,楊閣老若真要動將軍,天下勳戚豈不群情鼎沸?逼走了武定侯,再辦了將軍的話,清君側之大旗立刻遍地都是!”

  張偉恨恨地拍了拍桌子:“可惜了李翔!”

  沈文周嘆道:“陛下知李兄忠心,眼下知道了將軍實乃其岳丈,自然更明將軍之忠心。若楊閣老真要查辦將軍,那隻能說是反意已顯!將軍登高一呼,以五軍營之眾,便可先為陛下解憂,一舉拔除新黨!”

  張偉憂心忡忡地說道:“只是陛下被困於禁宮,如今楊廷和與張永相勾連,本將固能舉事,若楊廷和與張永鋌而走險,陛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