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208章、湖廣火藥桶


                 天下諸省只是因清整水利一事、因李翔屍劾案引起的中樞劇變而暗流湧動,但廣東又成了風口浪尖。

  李翔畢竟是廣東人。

  正德十六年,張孚敬南下,兩廣貪腐大案因第一次屯門之戰而爆發,高官幾乎一網打盡,廣東開始清丈田土。

  嘉靖元年,因為颶風之災和新法的壓力,廣東出了大逆不道之士紳,張孚敬又抄了一次家。

  嘉靖二年,廣東衙署大改,試行採買法和商法、稅法,編審科則,歷經官紳大動盪的廣東沒再出什麼么蛾子。

  現在嘉靖三年剛開始,廣東新科進士以屍劾首輔,先被陛下點評為忠心可嘉,又被查出行狀“先親近新黨,再屍劾新黨黨魁,別有用心之小人。”

  李翔的父母早逝。去年中進士後,已經將妻兒接到了北京。

  但新會縣內,李翔的親族、師友還在。

  張孚敬這次沒有抽刀,而是對馬永說道:“馬總司,省府縣三級,都需要你用心調派人手協助徵收地方稅了。”

  這是地方科則統一之後定下的新名字。朝廷向廣東要求的進貢,這部分歲辦及坐辦都採取了採買的方式,由戶部來支出。

  這部分過去地方上要承擔的徭役壓力,已經轉到承辦採買的商行頭上,而稅課司反而能從中抽取部分商稅。

  地方上自己的雜辦等徭役攤派,則已經統一為地方稅,攤丁入畝而且是計算田底權。收上來之後,仍舊官府來實行採買。

  今年廣東的首要重事就是這地方稅的徵收。

  省務會議上,孫交已經不在列席——北京的消息傳來,他提前啟程返京了。一是為了皇帝“安危”,二是為了大概會在三月左右生產的孫皇后。

  但廣東仍有不少新朝國戚,比如安嬪之父、原薊州總兵官、現任廣東治安司總司的馬永。

  他聽完張孚敬的話,卻看向了廣東總兵官蔣修義:“治安司之下,除了海防道、巡檢司,主要都是原先各府縣快班壯班。若是有狀況,還需蔣總兵多照應。”

  蔣修義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張孚敬又看向了改任稅課司掌司的翟鑾:“翟掌稅若遇阻礙,儘可及時遣人報來。”

  翟鑾以提學之官南下,如今卻轉任到了稅課司。原因無他——這是第一次這樣徵稅,第一次要嚴格向官紳徵稅,翟鑾有刑部主事的經歷。

  “廣東百官若辦事不力,霍巡按統管廣東三級都察御史,一定不能姑息。”

  霍韜有了一回教訓,現在僥倖留任升官,連聲答應。

  “曹提刑也要辛苦,今年依舊要以刑名安民心、懾宵小。”

  端嬪之父曹察本就已是正四品知府,這一次直接升任了主管廣東一省刑名的提刑司首官。

  曹察也應承下來之後才問道:“撫臺,如今朝中……”

  他欲言又止。

  雖然同為國戚,但九嬪是大明開國以來還不曾設過的。皇后之父封了侯、世襲伯爵;淑妃之父封了伯、世襲三代;九嬪之父卻都只是任了官、升了官,他們還不夠有資格知道真相。

  現在的情形,是靖安侯、內閣大學士孫交知道消息後就急匆匆返京了。

  如果皇帝是被楊廷和凌迫著,他們這些新朝國戚還在廣東配合新法?

  曹察面對兇威赫赫的張孚敬,沒能明明白白問出這種話來。

  張孚敬一個個地看了過去。

  張恩、蔣修義、曹察、馬永、翟鑾、霍韜,這就是廣東省務會議上的六巨頭了。

  他簡單地開口說道:“陛下親旨!”

  說罷就從袖中掏出了一卷聖旨來。

  聽到親旨二字,六人全都心中一動,離座跪了下來:“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等叩問聖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等他們向皇帝問完了安,張孚敬卻直接開始念聖旨,“實踐學、辯證法、新法皆出於朕,參策鹹服襄助之。李翔一案,廣東不需理會,安心推行新法便是。廣東加以實踐學、辯證法取生員,甚合朕意,準!楊閣老肱骨之臣,身負變法重任,朕實憐其忠勇,廣東不必相疑。欽此。”

  “……陛下聖明!”

  眾人行禮站起來後,就見張孚敬笑著把聖旨也傳給他們看。

  說實在的,感覺有些古怪,尤其“憐其忠勇”那個憐字、那個勇字。

  等聖旨傳了一遍,張孚敬才收起笑容肅然道:“廣東已經亂了兩回,今年必定還會再亂上一回,諸位不可懈怠。廣東猶如此,天下又如何?如今中樞一心,廣東正要齊心用事。天下都盯著廣東,馬總司、曹提刑,二位也勠力同心襄助新法,則情勢漸明。廣東新法若有成,方顯陛下實踐學、辯證法及新法之威,天下再不以陛下年少而輕忽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