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371章 永恆迴響


                 “你犯了一個錯誤,莊森。”

  “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我甚至都懶得因此而嘲諷你,因為它只會讓我的幽默感降一個檔次:對我來說,那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當卡利班之主面無表情地丟棄了他手中的第十二把備用劍刃的時候,並習慣性地摸向了他的腰間的時候,卡利班人定會想起那句一直盤踞在他腦海中的話語。

  自從它被說出來,進入莊森耳中的那一刻起,這狹隘的字詞就彷彿擁有了某種魔力,如清風般在莊森心中的幽谷間迴響:哪怕是最慘烈的廝殺所帶來的專注,也沒有抹去這些聲音所留下的痕跡。

  而那個面帶微笑,吐出了這些話語刀鋒的人物,此刻正在他左邊十三米遠的位置上,披散著滿頭柔順的長髮,與獅王並肩作戰,而且依舊面帶微笑:即使是莊森也不得不承認,從任何角度來說,康拉德都絕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戰友,他把自己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一邊想著,莊森一邊感覺到了那正在向他逼近的寒風:沒有絲毫的猶豫,基因原體旋即命令著自己已經腫脹發酸的雙腿向後退卻,而他的左手則是流暢的摸出了【阿科提納厄斯燧發槍】,這把源於舊夜時代的泰拉遺物噴吐出了致命的電漿流,為莊森爭取著時間。

  雖然那比基因原體更為高大的追殺者在這種攻勢下毫髮無損,但是它的腳步的確被停止了一剎:抓住了這不過幾息的時機,莊森大踏步地後撤到了戰場的邊緣,速度快到甚至忘記了要保持呼吸。

  而就在他後退的時候,一條裹挾著毛腥味的披風掠過了莊森的身邊:黎曼魯斯緊抓著酒神之矛,他甚至有心思在奔赴戰場前拍一拍莊森的肩膀,咧出一個微笑,而在這個時候,原本處於黑暗中的午夜幽魂則是現出了身形,接下了夾在莊森與黎曼魯斯之間的戰場,直到酒神之矛再來頂替他的位置。

  這樣的輪番交替既是維繫著戰鬥均勢的辦法,也是他們迫不得已的選擇:戰鬥到了現在,雖然時間絕對算不上是漫長,但是三位基因原體的狀態此刻都稱不上好:而承擔著主攻任務的莊森又是狀態最差的那一個,他承受的傷害甚至比其他兩個兄弟加起來還要多。

  通過眼角的餘光,莊森能夠看到自己此時疲憊的狀態:他的戰甲上遍佈著傷痕,臂甲與肩甲上滿是鑿痕與切口,血紅色的披風也已經被撕得殘破不堪,而在盔甲的保護之下,莊森能夠感覺到一場滾燙的暴雨在自己的面龐上流淌,他的呼吸則是夾雜著沉重的咳嗽與粘痰般般的血沫,那來自於海德里希漂亮的一擊,那一擊打碎了莊森至少二十塊骨頭,他幾乎是被康拉德拖出了戰場,在他恢復之前,黎曼魯斯和康拉德聯手勉撐了十幾分鍾。

  而他的兩名兄弟此刻也是狀態不佳的:黎曼魯斯的左腹處有一處無法立即癒合的傷口,盔甲的破裂處不斷淌下血液與電漿,他的裝甲的反應器和護盾發生機在不停呻吟與顫抖著,全憑藉著基因原體的憤怒與冷靜為維繫運轉。

  至於康拉德:他那張蒼白的面孔早就已經沐浴在了一片陰森的血光中,帶有諾斯特拉莫嗓音的喘息正咆哮著、咕噥著、翻騰著,來證明他還活著:午夜幽魂幾乎顛覆了他的兄弟對他的一切認知,康拉德像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一樣的在戰鬥著,他在正面戰場上的表現與堅韌心態,絲毫不遜於莊森與黎曼魯斯中的任何一個。

  卡利班人幾乎是在發自內心的懷疑,他之前對於他的諾斯特拉莫兄弟的種種想法與定論,是不是存在著某些錯誤,又或者說,是他在無意中惹火了康拉德?

  換位思考,他之前都做過什麼呢:在此之前,這樣的想法幾乎從來不會在莊森的腦海中浮現,而即使是現在,也只是滄海一粟。

  但莊森依舊清楚的記得康拉德對他說過的話:在他們佇立於橋樑的末端,推開門扉之前,那些從諾斯特拉莫人口中說出的,帶著嚴肅性的戲謔,其中的每一個字,莊森都記憶尤深。

  ——————

  “你總是這樣,莊森。”

  “伱把別人看的脆弱不堪,又把自己看的無所不能,你的能力固然出類拔萃,但是你的驕傲卻遠勝於其上:這讓你盲目的嚴於律己與嚴於律他,讓你既看不到自己腳下的諸多陷阱,也看不到別人身上勝過你的地方。”

  “你總是覺得,一切重要的事情只有被你親自掌握在手中,才是值得放心的,你學不會將事情託付給更合適的人,你學不會放手,並將其解釋為忠誠:我並非是在否認你的忠誠,兄弟,但我實在是已經受夠了你的獨斷專行了。”

  “有時候,你的選擇並不是因為你的忠誠,而是你單純的覺得只有你能做到最好,你從未想過自己的執著與孤獨,是要付出代價的。”

  “拜託,兄弟,就麻煩你花一秒鐘的時間好好想一想:既然我們都是帝皇的子嗣,都是基因原體,而你又不可能是那個凌駕於我們之上的存在,那麼你又怎麼可能在每個方面都比我們更優秀?”

  “在有一些時候,在有一些事情上,我們就是比你更合適:無需掛懷,莊森,就如同長劍適合去刺擊胸膛,而彎刀與斧刃更適合拿去揮舞一樣,這並不是能力的問題,只是位置和狀態的問題。”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處: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要我說,你現在與其像之前那樣,就強迫你自己,強迫你的軍團和你的世界,去承受那些最困難的事情,就比如說這自殺性的五百人軍,倒不如將一部分交給我們:哪怕是你也無法否認,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這場戰爭的,不是麼?”

  “已經有整整五百名暗黑天使因為你的偏執而流乾了鮮血,哪怕是為了他們的生命與付出,你也應該將責任分攤在我們的身上:你知道這是最優解,也知道你並不是不在乎他們的鮮血與犧牲。”

  “我可是看的清楚呢,在你選拔這支敢死隊的時候,你可是在保持著輕微的顫抖:從一開始因為顧慮無人出列而顫抖,到你的子嗣們爭先恐後的出列之時,你因為莫名的感觸而顫抖。”

  “你可是把自己的拳頭握得嘎吱作響:你並非是無情,莊森,我們都很清楚這一點,而我也看到過你真正的模樣,你想象不出來的。”

  #一聲來自於預言家的輕笑。#

  “你大可以把這一切理解為我的預言,又或者是我的瘋言瘋語,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莊森,但我不在乎:到時候,如果戰爭的關鍵真的落到了你的手中,我自然會把這把武器交給你的。”

  “你知道我沒有說謊,你能感受到這一點:我們都是野獸,一頭野獸是無法欺騙另一頭野獸的,雖然你這個傢伙,在野獸之中也算是最差勁的那一批了。”

  “真不知道摩根為什麼對你如此的青眼有加。”

  ……

  “就這樣,我的話說完了,剩下的隨你便了:如果你想在大戰之前跟我爭搶一番的話,我倒是不在乎的,隨時願意奉陪。”

  #一聲扭曲的、輕蔑的、緩慢的、連莊森都能聽出來的,毫無誠意的呼喚。#

  “戰帥。”

  ——————

  莊森還是第一次如此厭惡【戰帥】這個詞。

  康拉德似乎有了一種魔力,他在摩根的身旁學會了某些事情:將別人的渴望化作惡心的汙泥,化作折磨的詩章,大聲朗誦,並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快樂。

  他褪去了血腥,褪去了日常的暴行與瘋狂。

  但他成為了一個混蛋。

  一個可以被信任的混蛋。

  ——————

  “……”

  吐出了最後一口夾雜著血腥與粘痰的熱氣,莊森結束了自己的思考與不過幾秒鐘的休憩:他的戰鬥兄弟們還在前方喋血,他們需要來自於莊森的劍刃的協助。

  但是卡利班人在此時,已經沒有多少劍刃了:他的【獅劍】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海德里希的一記重擊打落到了黑暗之中,連康拉德都沒有找到它的蹤跡,而他的另一把鏈鋸劍【狼刃】則是被留在了不屈真理號上,在阿拉喬斯手中。

  原本,基因原體還攜帶著十幾把神兵利刃,但它們在海德里希的星神之軀上留下了數道疤痕後,便紛紛破碎於激戰之中,損耗的速度甚至勝過了莊森的預計。

  你不可能操控每一處:那是海德里希在做的事情。

  “……”

  摸向腰間的時候,莊森又想起了康拉德的話語,他的面色變得愈加陰沉,但是遠處震天動地的廝殺聲讓他來不及思考,便下意識的握住了他手邊的那把劍:那是他擁有的最後一把劍了,也是他之前根本沒想動用的【底牌】。

  畢竟……

  卡利班之主站起身來,意興闌珊地撫摸著劍刃,感受著反靈能金屬的陣陣顫抖,想起了他將這把劍從武庫最深處取出的樣子。

  他曾向某人許諾過,他永遠不會動用這把劍:畢竟這把無名之劍之所以會被打造出來,只是為了對抗某個人,應對某種情況。

  ……

  莊森的瞳孔在閃爍,他第一次握緊了這把無名之劍。

  這把……

  他專為摩根準備的利刃。

  “……”

  莊森沒有再遲疑。

  大步前進,疾行如風,基因原體幾乎在下一刻便趕到了他的血親兄弟們的身旁,此時,黎曼魯斯還正在第一線死死支撐著,而康拉德則是暫時地退了下來,午夜幽魂舔舐著自己嘴角的鮮血,他看向莊森的瞳孔中有著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