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八十五章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也變得格外緊張。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筆桿。




“白災”雖主要爆發在丘奇王的封地上,但其餘二王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在這個情況下,他們很難騰出空來幫丘奇王渡過難關。




原本就對大周懷有敵意,且不久之前還曾派人挑過事的丘奇王,定然忍不了多久。




停頓幾息,天子朝鎮北軍校尉點頭道:“去將喬雲平等人叫來。”




“是,陛下!”校尉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喬雲平”是目前服麟軍中的最高將領。




他手下的精兵早已適應騎兵戰術與火器攻擊。




應長川叫他來,自然是為了……準備戰事。




墨點自筆尖墜了下來,在紙上留下深深一道印痕。




江玉珣方才懸著的心也隨它一道顫了一瞬。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熟讀《周史》的他,早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臨。




更清楚本該爆發於幾年前的戰爭一直拖到今日已很不容易。




但當它真的到來的這一刻,江玉珣仍忍不住緊張……




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此時喬雲平等人已經穿過迴廊,走到了流雲殿外。




剛才還在發呆的江玉珣終於垂下眼眸輕輕翻過沾染了墨點的那一




頁。




末了懸起手腕,無比鄭重地落筆記下了今天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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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昭都到折柔王庭,騎快馬只需三日便能到達。




應長川招來喬雲平等人,以最快速度秘密將服麟軍中最精銳的騎兵力量還有武器調向澤方郡。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江玉珣的頂頭上司少府費晉原也來到了流雲殿上。




這一次,他並非空手而來。




折柔所在地區多暴風。




上回差點被困在沙地中的江玉珣,回昭都之後便託人改進起了“司南”。




在無數工匠的努力下,原本笨重難以攜帶,且不夠精確的司南終於變了一個模樣。




——木質的羅盤上用斜線精確劃分了“東西南北”四個不同方向,並以十二地支標註。




中部則微微凸起,內有磁針可以指示南北。




江玉珣當年工作的華國博物館內未藏指南之物。




因此他對這種東西的瞭解也不夠深入。




江玉珣原以為工匠們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將它製出,沒有想到他們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費晉原手裡的東西已能稱得上是千年後“羅盤”的雛形了!




曾經上過戰場,知道這東西有多麼重要的他語氣格外激動:“此物從製圖到成品共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數十工匠夜以繼日才將它趕製而出。若能在戰時用到,也不枉大家如此操勞。”




費晉原一邊說一邊拿著羅盤在屋內走動。




可以看到,無論他怎麼變換方向,手中羅盤內指針所指的方向永遠都是正南。




演示完後,費晉原第一時間把東西交到了天子手中。




同時向當初託人改進它的江玉珣問:“此物可與江大人想的一樣?不知還有哪裡可以改進?”




在江玉珣看來,眼前的羅盤雖然還有一些簡陋,但已經是大周所在的時代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有了它之後,若是再遇到上次那樣的暴風狂沙天氣,大周軍隊也不會再被困死於原地了。




他立刻點頭道:“比我想得還要好。”




而應長川也在此時放下羅盤,並朝費晉原輕輕點頭。




見狀,費晉原當即笑了起來:“我這便去讓他們抓緊時間趕製!”




下一刻便拿起羅盤做作勢要走。




而聽了他的話之後,江玉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費晉原說:“稍等,費大人——”




正在起身的費晉原頓了一下,連忙把視線落回江玉珣的身上:“怎麼了江大人?”




理論上講,身為少府的費晉原仍然是江玉珣的“上司”。




但江玉珣當初選中“尚書令”一職,看中的便是它模糊且可大可小的職權。




如今費晉原早已不再將江玉珣當做下屬看待。




他的實權已隱約超過了“九卿”。




江玉珣朝費晉原笑了一下,並將視線落在簡易羅盤之上輕聲說:“參與制作此物者定要厚賞,最




重要的是一定要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再刻在所制之物上……對了(),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將這名單也給我一份?”




他的語氣無比鄭重。




停頓幾息,費晉原便明白了江玉珣的意思。




他下意識朝天子看去,便見應長川正輕輕地朝自己點頭。




江玉珣剛才說的事雖然不大,但越過天子提出要求卻怎麼都有些……不太恰當。




可是流雲殿上的兩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費晉原的兒子不久之前也隨天子一道去了桃延郡。




想起兒子說的某些事,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許的古怪……




不會真是那樣吧?




“好!”費晉原緩緩起身,他有些彆扭地笑了一下道,“自然方便,稍等一會我便將名單送到流雲殿上。”




“麻煩您了。”江玉珣也起身向他行禮。




“分內之事。”




簡易羅盤做起來並不費事,但出於保密這些東西暫時不會大規模生產,而是由當初負責研究的那工匠進行製作。




戰爭雖然還沒有爆發。




但是服麟軍的出動,也預示著朝中局勢的變化。




主要負責此事的費晉原不敢怠慢。




他與江玉珣簡單說了兩句後,便離開了流雲殿。




……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名單就被送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喧鬧了一日的流雲殿終於安靜了下來。




處理完奏章後,江玉珣便專心謄抄起了名單上的內容。




應長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江玉珣身旁,他輕輕撩開身邊鬢邊的長髮:“愛卿這是在做什麼?”




江玉珣一邊寫一邊耐心解釋:“臣方才忽然想起……這世上有許多有用的東西流傳千百年,但世人卻不知它的製作者是誰,這實在是有些遺憾。若是可以的話,臣想將這些工匠的名字記錄下來,權當是留給後世的禮物。”




歷史並非屬於王侯將相的,更是屬於他們的。




江玉珣希望他們的名字被歷史記載,在這世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痕跡。




他一筆一畫格外認真,甚至沒有發現天子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身上,且比今日的春風還要溫柔。




應長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流雲殿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此刻難得沒有人來找應長川,然而他卻並未在此時休息。




天子坐在江玉珣的身邊,隨他一道認認真真地將那本冊上的名字一個個看了過去,並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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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稍有些遺憾,但是克寒使臣並未在大周逗留太久。




忙完正事以後,江玉珣便於次日清晨代表去往服麟軍營的天子,將他們送出了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