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一千兩百零四章:牧月(七)

我知道,趙家有比我更好的主刀人,但在聽見伯伯的口訊那一刻,我明白了,那道口訊的真正含義,的確,這臺手術非我不可。

最後是趙家的宗長出面進行裁定,從祠堂中緩步走出的他只是遠遠地看了院子裡的我一眼,聽過口訊,最後淡淡地點頭。隨後我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伯伯心臟移植手術的主刀人。

手術進行在當晚,為時五個小時,出現了各種意外以及可怕的併發症,但最後我走出手術室的時候,臉上是如釋負重的。

手術很成功,我保下了伯伯的命。

趙家人做了錦旗送到了李家,作為李家的子弟救了趙家的老祖,這件事在正統內聲音傳得很大,我沒有因此拋頭露面去享受讚譽和褒獎,在那臺手術後我回到了家裡,閉門半個月整理了實踐下來的心得,在伯伯恢復到可以探訪的那一天再度前往趙家,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攔,很順利地進了病房,得到了和伯伯獨處的機會。

床上的伯伯恢復得很好,在我進入病房的時候,他就微笑地看著我,讓我坐到他的身邊。

我原以為他會誇獎我,可卻沒曾想到,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月’的新繼承人找到了,是司馬家的一個孩子,‘月’的繼承儀式會在今年的年底進行。”

我以為我會震驚,恐慌,茫然,大呼小叫地質問。

但我沒有,那時候我只是坐在原地,低著頭,面無表情。

伯伯見到我的反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望向天花板,很久很久後才告訴我,“星楚,人們釋懷了,往往不是主動想通了,而是事情已經絕無可能的地步。所以人想要尋找新歡,舊愛就得死,死亡就是釋懷的代詞。”

我似乎讀懂了什麼,抬頭看向他。

他回望著我,渾濁的瞳眸裡倒映著我的臉,他用乾枯蒼老的手拍著我的手背,說,“星楚,你很聰明,只是沒努力。”

我悵然了很久,問伯伯,是不是一開始就拒絕,比最後反悔要容易。

伯伯微笑說,你什麼時候都可以反悔,現在就可以,走出這扇門就試著去釋懷。

我聽伯伯的,站起來,轉身走向那扇來時的門。

我打定主意,走出這扇門,我就去釋懷,去遺忘。蘞蔓還在家裡等著我,我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去書庫再去看些雜書,又或者去七星裡謀個差事?比如藥司內找個清閒一點的工作,和蘞蔓一起上班下班,這樣的話就不必委屈誰去做飯。我們可以一起切菜,一起下廚,最後因為誰洗碗的問題小小地吵一架,鬧個脾氣,最後我涎著臉去向她道歉,冰釋前嫌後回到房間裡生個孩子。對啊!生個小孩,爹媽一直催我,我也該是當爸爸的時候了,也不知道蘞蔓怎麼想,今天回去可以問一問她。

李牧月是誰?不相干的。無非是某一天下班後,聽到同事整理文件時的閒聊,說新的“月”又帥又美,在狼居胥裡大放異彩,要不要有空去偷看一下拍幾張照片當壁紙?那時我就會恍然過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其實往好處想,這樣一來她就永遠無法衰老,儘管我摘不到幸福,我也將在記憶裡永遠愛著她,她也將在記憶裡永遠美好。

我走出了那扇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伯伯在床上看著我離去,淡笑著望著天花板,瞳眸裡倒映的依舊是我的模樣。

我回到家,蘞蔓做了我最愛吃的麻婆豆腐,那天晚上我的興致很高,邊吃飯邊誇她手藝見漲,她有些受寵若驚,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高興的我,笑著問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我只是告訴她我終於下定決心了而已。飯後我主動去洗碗,然後放水泡了個澡,洗澡後沒有看書,而是和蘞蔓坐上了那張作為她嫁妝的千工拔步床。

我拉著蘞蔓的手,親吻她,她也回應我,這本就是丈夫妻子之間該做的事情,相互去愛,綢緞一樣的肌膚磨蹭的窸窣聲響,就像我們互相述說的愛意。

我帶著她倒在溫暖柔軟的紅色床被上,大紅的色澤中她的肌膚像是乾淨的雪,我在她的眼中見到意亂情迷,又或者只是錯看見了她瞳眸裡那個意亂情迷的自己。總之她漂亮極了,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無數優秀的男人們跪在她的裙襬下祈求她一親芳澤,在我的面前她靦腆得像是剛出生的羊羔,鮮嫩而笨拙。

我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孩子。

我原以為她會答應得很快樂,很滿足,但我錯了。那個愛我的女人她沉默了很久,她溫柔地擁抱著我,我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心跳,自然也能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摯的,稚拙的.苦澀的。

她說啊。

“星楚,我願意和你有一個孩子。但你要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性還是愛,我可以給你前者,但無法給你帶來後者。”

我忘記那天晚上我是怎麼回答她的,我也忘記了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我從床上起來,沒有打擾到她的休息,推開窗戶見到雨紛紛的院落,桂花樹像是霜打茄子似的有精無神地立在那裡,許久沒有修剪過的枝條向著外延垂落著,地上都是鵝黃的雨點順著水流漂泊。

我穿戴好衣物,離開了家,在黯淡的天色裡走上了很久沒有走過的那條路,沒有路燈,我也不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