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185章 原體的迴歸(下)


                 基因原體。

  軍團的原體。

  他們的原體。

  ……

  真是個奇妙的詞彙。

  它似乎能象徵太多東西,象徵如今正惶恐不安的軍團領袖們做夢都想得到的一切:

  一個穩定且高貴的軍團核心樞紐,讓四分五裂的軍團能夠再一次團結在一個意志之下,為了一個聲音而戰鬥。

  一個無可置疑的,最純潔的基因種子的來源,能夠讓在枯竭中慢性死亡的軍團涅槃重生,再次迴歸往日的盛景。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一縷光芒、一個方向、一絲渴求、一抹信心,一場只在他們最虛妄的幻想中才存在的可能性,一個他們曾無數次翹首以盼,卻在真正面對時感到猶豫與躊躇的……

  未來。

  這本應是他們最為期待的一個東西,不是麼?

  而這一切,都與他們即將面對的這個詞彙融合在一起。

  基因原體。

  他們的原體。

  他們軀體與靈魂的主人。

  他們過往的輝煌與落寞所等待的唯一一個仲裁者,也是他們未來的征途與希望所期待的唯一一個領航者。

  他們的領袖,他們的母親,他們期待並敬畏的那個名字。

  基因原體。

  對他們來說,對他們這些已經四分五裂,渴望著統一與未來的昔日殘黨來說,銀河中,難道還有比這個詞語更偉大、更重要、更神聖的存在麼?

  帝皇?帝國?還是人類?

  也許吧。

  不過,他們其實並不經常把這些話語放在嘴邊,畢竟這些事情是要放在心裡默默尊重的:無聲的尊重才是真正的尊重,這就是第二軍團的準則。

  但他們的原體是個例外:唯一一個例外。

  哪怕是最內斂的士兵,也會在低聲的交談與近乎於私語的自我調解中,輕嘆著他們那未曾謀面的基因原體,在空曠的會議室中,在冰冷的休息室裡,甚至在那些擁有著與軍團同樣漫長的歷史的戰艦迴廊的陰影之下,有關於基因原體的感慨與推測,從未停歇,有關於基因原體的樂觀與悲觀的猜測,也總是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尤其是當軍團的情況有了最明顯的衰落之後:曾經五萬之眾的龐大軍勢在大遠征的浪濤中縮減至不到兩萬,曾經團結一致的軍團議會被爭吵與分裂所殺死,曾經最輝煌最驕傲的功勳畫卷,反而成為了誰都不願意提及的另類恥辱,無聲地譏諷著落魄的如今。

  在所有的輝煌褪去,只剩下悲涼與恥辱並存的現實之後,在所有的努力之下,只剩下紛爭與決裂的蒼涼之後,軍團的每個戰士,每支艦隊、每一股因為戰鬥和道路而喋喋不休的集團,卻又在冥冥之中有了相似的渴望。

  對原體的渴望。

  遠隔著星宇,遠隔著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這些已經四分五裂,分道揚鑣的戰鬥兄弟們,卻在不同的星系、不同的戰場、不同的遭遇之中,做著相同的事情。

  猜測、期待、揣摩、渴望、在未知的恐懼之中,隱隱不安。

  原體,他們的原體。

  軍團唯一的救贖,軍團唯一的希望,他們理所應當應該期待與渴求的救主。

  他們尋找著她的蹤跡。

  他們渴望著她的降臨。

  他們畏懼著……她的到來。

  ……

  是的,畏懼。

  畢竟……

  ……

  “唉——”

  騎士巴亞爾,第二軍團最強大的戰士,輕輕的嘆息著。

  他佇立在所有人的最高處,作為軍團長的代理,俯瞰著那些他熟悉與不熟悉的戰鬥兄弟。

  巴亞爾騎士低垂著眼眸,他看著那雲集的戰士無聲的在甲板與船艙上完成集結,每一個連隊與每一支小隊都被掩埋在一種蠢蠢欲動到讓人不安的寂靜之中,整艘戰艦就像是一個剛剛被灌進了大罐冷水的燃燒的燜鍋,在低沉的聲響中醞釀著熱度與力量。

  他們在集結。

  他們在等待著雷鷹的到來,等待著被全體運輸到他們腳下那顆荒涼的世界上,與自己的基因原體完成重逢。

  所有人都在激動:理所應當的激動。

  所有人都在急切:焦躁不安的急切。

  所有人都在躊躇:後知後覺的躊躇。

  躊躇、畏懼、不安、徘徊、在面見原體的期待與不願見到原體的羞愧中輾轉求生。

  很奇怪,不是麼?

  很正常,不是麼?

  畢竟……

  他也是一樣的。

  所向披靡的騎士只是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容,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些最低沉的,唯一的聲響:那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躁動新兵在低聲交流著,交換彼此之間所知道的少得可憐的信息:

  他們的原體是一位絕無僅有的基因之母。

  他們的原體就是那位在冉丹戰爭中成為英雄的【飲魂者】:願帝皇祝福這個名字,她甚至比整個第二軍團更為人所熟知。

  他們的原體擁有著一頭最為美麗的銀髮,她青藍色的瞳孔比泰拉神話中的遠古湖泊更清澈,倒映著她淵博的智慧與可敬的理性:那些來自於第一軍團的戰鬥兄弟更是信誓旦旦,她是一位難以想象的強大人物,是足以讓第一軍團肅然起敬的最偉大的戰士。

  靈能?也許是比較偏僻的一種力量,不為大多數戰士所尊重,但是隻要是他們的原體所掌握的,那就一定有著可取之處,對於基因原體也許不夠雄壯的擔憂只是在最隱蔽的角落中一閃而過,便淹沒在了更多的喜悅與激動之中。

  諸如此類的流言在最年輕與魯莽的新血中流傳著,將有關於基因原體的一點一滴散播到每一名戰士的耳中:在第一艘雷鷹能夠抵達之前,哪怕是最頑固的戰士都已經接受了他們擁有著一位出乎意料的基因之母的現實。

  但這,只是浪濤中的一抹,只是死寂的群山中的唯一一縷輕快的微風,是那沉默的漫長軍陣中僅剩的快樂與活躍:在這些興致勃勃的討論著基因原體的新血旁邊,在那些資歷更老,甚至是從神聖泰拉上開啟了航程,投入了這場偉大遠征的高昂浪帆的老兵的臉上,卻是另一副場景。

  空前的嚴肅、死寂的刻板、蘊含著緊張與顫抖的眼皮不斷地跳動著,無力地試圖擋住那低落的汗珠流進有些茫然的眼睛,幾乎每一個泰拉老兵都是如此的神情:他們的閱歷越豐富、履歷越輝煌、他們臉上那肉眼可見的緊張與肅穆便越讓人心生困惑。

  但巴亞爾不同,他並不會對如此的沉默感到困惑,他也不會對陣列中這詭異的死寂感到不安。

  因為,他也是其中之一。

  英俊的和藹騎士慢慢的揚起了自己的胳臂,撫摸著那汗津津的披肩長髮:他在緊張,他在戰慄,他在被一種幾乎聞所未聞的沉重氣息打擊著心臟與胸膛,讓這位從統一戰爭一路走過來的不敗騎士感到一個難以名狀的不安,就彷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與那些在沉默中保持著不安面色的老兵們,幾乎沒有任何不同。

  即使他是巴亞爾,即使他是與帝皇之子的阿庫多納不分勝負的傳奇人物,即使他是在加里利亞諾戰役揚名的英雄:他曾在那顆荒唐世界的莫拉隘口處,為了掩護身負重傷的友軍,以一己之力堵住了一座天然石橋,與兩百個改造怪物進行不間斷的惡戰,最終將這些與阿斯塔特戰士並駕齊驅甚至更勝一籌的扭曲造物屠殺殆盡。

  但此刻,此時此刻,不敗的軍團神話與一名默默無名的老兵其實並沒有更多的不同:在他那看似穩重的外表下,是一顆在緊張中不斷跳動的心臟,他不安、他悔恨、他徘徊不前、他期待著那艘接他去和基因原體會面的雷鷹快點到來,又在心中默默盼望著那艘雷鷹能夠晚一點來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