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八十二章 森林之子(五)


                 那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瞬間

  一個連摩根自己都早已經遺忘的瞬間。

  但是,莊森卻記得它,記得清清楚楚。

  ——————

  【最有效率的辦法與最好的辦法,並不是一個同義詞,我的閣下,理性與感性本就是一對矛盾重重的連體嬰兒。】

  【冒犯一點的說,如果讓冉丹毀滅的最快辦法就是第一軍團的瓦解,你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

  莊森記得那一天。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在摩根正式成為他的靈能顧問的第二年與第三年之間,也就是冉丹的大軍挑起這場戰爭的第五個泰拉標準年左右,當時,帝國的艦隊剛剛在沃拉斯頓星系取得了一場無比艱難的勝利,取得了一枚純粹由血肉與消耗所堆積起來的髒汙勳章。

  兩個銀河霸權的數百萬精銳圍繞著一整個產糧星區展開了拉鋸,單單是一座最前沿的要塞世界就需要一百四十萬凡人輔助軍和一千名暗黑天使的生命去抹除,而像這種被全副武裝起來的世界,在整個沃拉斯頓星區有足足二十二個。

  更不用說,那個橫亙在星區中央的冉丹戰爭引擎集群,有著足足六枚戰鬥月亮與上千艘的主力艦,在暗黑天使的文檔中,這支艦隊有著一個最為刺耳的名字:【最強大、最褻瀆、最瘋狂、前所未見的對手,冉丹的無敵艦隊。】

  單單是為了撕破外圍的防線,攻入沃拉斯頓的主星系,就花費了第一軍團整整六個月的時間,

  而直到銀髮的【飲魂者】小姐通過一道漫長的法術,一舉撕裂了冉丹艦隊的旗艦與兩艘最大的主力艦之後,暗黑天使的先鋒才抓住了異形大軍因為失去指揮體系而顧此失彼的短暫間隙,真正的一口氣衝入了沃拉斯頓星系之中。

  但儘管如此,發生在主星系的攻堅戰、殲滅戰、以及合圍與突圍,依舊持續了超過兩百個泰拉標準日,至少有五千名暗黑天使的鮮血在這片土地上徹底的流乾,而倒下的冉丹武士的數量則是這個數字的三十倍還多。

  對於任何一個阿斯塔特軍團來說,這都是足以刻入榮光女王上任何一個紀念碑裡面的偉大勝利,是足以用盛大的閱兵式與連篇累牘的讚美詩所銘記的時刻。

  但第一軍團是唯一的例外:沒有慶祝,沒有勳章,甚至沒有流傳在凡人與其他軍團之間的低聲讚歎,暗黑天使的主力部隊在戰鬥結束的那一刻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們從這裡帶走的只有滿身的疲憊、戰友的鮮血、還有來自莊森的更多的命令。

  從那一刻開始,便幾乎沒有人再記得沃拉斯頓的名字了,這個飄蕩著數以萬計的屍骨與戰艦殘骸的慘烈戰場,成為了第一軍團那寂寂無聞的戰績中最為平凡的一個。

  但並非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名字。

  哪怕是阿斯塔特戰士,也不是真正的,純粹的,徹頭徹尾的戰爭機器、無情屠夫,尤其是在這飛揚的年代,是在這每個軍團都高唱凱歌,喜氣洋洋的年代。

  在沃拉斯頓的廢墟殘骸被徹底地甩在了腦後時,【不屈真理號】上的低聲細語與惡毒言論早已塵囂致上,甚至以一種蓄意的挑釁態度,流入了基因原體的耳朵。

  他們,泰拉人,當然有理由不滿。

  莊森接手這場與冉丹的戰爭不過短短數年而已,而在這轉瞬即逝的一段時間裡,軍團裡的泰拉老兵至少被他消耗了三分之一,甚至是更多,從夏娜,到薩比斯,再到如今的沃拉斯頓,冉丹的囂張氣焰依舊不減,而暗黑天使的軍陣卻已經實打實地損失了超過三萬名戰士,其中至少有兩萬是泰拉人。

  要知道,當年莊森迴歸帝國的時候,整個第一軍團的戰士總數也不過是六萬多人,哪怕基因原體用卡利班的新血將這個數字提升到了十萬,但是這些連最基礎的戰術都還不能完美執行的新兵根本撐不起與冉丹帝國的血腥修羅場,在這場戰爭中前仆後繼的,永遠都是來自泰拉的戰士。

  無數榮譽滿身的連隊在一次慘烈的攻堅戰後便再也沒有回來,無數功勳卓著的修會在一場血腥的搏殺之後便斷掉了傳承,無數的戰艦被摧毀,無數的職位被空懸,直到那些卡利班人學會了戰鬥的技巧,坐在了被前人的鮮血所染紅的位置上,伸手將軍團的傳統與榮譽攬入懷中。

  直到那永遠都不會疲憊的基因原體從一場血腥的修羅場中走出,然後抬起頭,用無情的目光環視著星宇,便將自己和自己的軍團扔進了又一場沒有盡頭的鏖戰之中。

  他的視線似乎從未落在子嗣的身上。

  就彷彿他自己一人就能代表所有人。

  就彷彿他的一切都是為了砍掉下一個頭顱。

  就彷彿他從不在乎死亡與損耗,也從不認為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人能夠扛起這一切。

  何等傲慢。

  何等無情。

  何等瘋狂。

  總有泰拉人如此抱怨。

  他們的竊竊低語在軍團中游蕩,在戰艦中游蕩,在莊森的耳邊遊蕩。

  而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也正是在這種低語的浪潮中,推開了訓練場的大門。

  ——————

  早已等候的摩根向他行禮,她的身上依舊迴盪著過度壓榨靈能所帶來的氣浪。

  這是沃拉斯頓戰役後的第一場訓練,也本應是一場平平無奇的訓練。

  但當莊森舉起了【獅劍】,安靜地聆聽著靈魂之海中的翻騰聲浪的時候,他的內心突然被一個疑問所佔滿,這是一個他很早之前就想吐露的疑問,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找到傾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