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314章 古來巾幗猶少時(6600)

    那顆彈珠穿過羅盤,打向他後腦所在的位置,被他一偏頭,探手捉住。

    這彈丸本來已經是強弩之末,在包道乙的手指之間,發出滾燙的一縷青煙,就不再動了。

    “好個神彈子!”

    包道乙讚歎一聲,背後卦象崩解,左手捏著彈丸,右手一抄,接住了自己的寶劍。

    他劍柄上有一點細小的白痕,正是那一顆金色彈丸留下的磨損。

    “二十二顆神彈子用盡之前,只怕就算是丁春秋面對鄧車,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啊。”

    包道乙吹散彈丸上的青煙,笑著說道,“還好,還好,好在我只需要擋住一顆。”

    剛才若有第二顆的話,這個長鬚道人就算不受傷,也定要狼狽一些。

    然而鄧車確實只發出了一顆神彈子,就沒了動靜。

    白茫茫的氣浪已經散盡,木屑碎葉紛紛落下,少頃,一個倒提禪杖的和尚,拖著個人從林子裡走來。

    走到近前,和尚把那人往前一扔。

    那是個壯年漢子,衣著幹練,但臉上沾著一大片血跡,肋骨深深的凹陷下去,落地之後痛哼了幾聲,音色有些熟悉。

    正是之前,自叢林深處傳出來的那種音調。

    他就是鄧車。

    剛才還用一顆彈丸,打的包道乙也驚心讚歎的鄧車,居然已經重傷不能再起。

    他在地上掙扎了一下,目光偏向那個和尚,又看向包道乙,慘然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獵戶瞄黃雀,想不到我一個玩彈子的,居然成了黃雀。”

    “咳咳……”

    鄧車咳出兩口血來,血水之中有絮狀物,像是內臟都被擊碎了,“但這非戰之過,你們明教不久之前與靈鷲宮發生衝突,方臘都親臨彼處,想不到居然敢在這種時候派出兩位尊使上終南。”

    一個是混元道師包道乙,另一個,號稱寶光如來,鄧元覺。

    那和尚穿一領猩紅直裰,腰間繫緊一條佩玉圓絛,胸前掛著一串七寶瓔珞數珠,既有江湖氣,又有富貴氣,但實是沒什麼禪意佛韻。

    他聲如悶雷一張口,道:“若不是小僧使得這條錚光渾鐵禪杖,用得了《菩提證法神功》,怎麼能瞞得過你的耳目,換了二十八將等人,怕還不是你的對手。”

    鄧車面色猙獰:“少了兩大尊使,你們就不怕靈鷲宮趁虛而入?”

    “靈鷲宮主人巫行雲,號稱天山童姥,只知道奢靡享受,攬鏡自照,沉醉宮中,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馬,死氣沉沉,冢中枯骨罷了。尚有明尊坐鎮那處,漫說是少了我們兩個,就算四大尊使皆出,也大可以高枕無憂。”

    包道乙一派自得神色,笑道,“況且,前段時間的所謂衝突,根本是你們襄陽王門下興風作浪,栽贓嫁禍,以為能逃得過明尊法眼嗎?”

    鄧元覺嘿聲道:“我們兩個一同出行,本是打算實在事有不諧,也要跟丁春秋碰上一碰,想不到先叫你這廝嚐到箇中滋味。”

    這寶光如來扭頭去看穆桂英,“也是沒想到這穆家小娘如此爭氣,到現在還沒讓丁春秋那個老東西得手。”

    “穆家侄女兒確實是個人才。”

    包道乙做長輩姿態,審視著穆桂英,說道,“剛才這一番混鬥之中,我賣給你十七次破綻,你都能忍住衝動,既沒有向我動手,也沒有想著逃跑,是個真正的人才。”

    “事已至此,明人不說暗話。降龍木你是保不住了,但,你們的性命還可以保住。”

    穆桂英接口說道:“加入明教?”

    “哈哈,果然聰明。不過你聰明的還是晚了些,少林被滅之後。你就不該再想著往全真來,想要為你父親報仇,唯一的選擇就是明教。”

    包道乙貌似欣然,循循善誘的說道,“即使你九死一生,把降龍木交給開封府,換得朝廷一時的庇護,但朝廷現在兩面開戰,也分不出多少人手來針對星宿派。”

    “而江湖之中,星宿派如此張狂,勢力擴張猶如暴風過境,我明教中人已必然要與之一戰。”

    不同於一開始的虛言偽飾,包道乙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說是全盤盡在掌握之中,說起話來沒有半分虛假。

    他是真正愛惜穆桂英這個人才,心知只有實話才能打動得了她。

    “以你這一路上展露出來的智謀,資質,入我明教,必受看重,你的朋友也各有長處,都可以保全性命,得到栽培,日後明尊動手滅星宿派時,少林、穆柯寨、親友護衛、多年壓迫的前仇,都能乘勢雪恨。”

    長鬚道人言談之間,透露出對這四人底細的瞭解,看來明教雖然只現身兩位尊使,來的人,卻絕不止這兩個。

    即使能夠僥倖從他們手上脫身,也必定會被暗伏的明教門徒牽住腳步。

    穆桂英垂眸,看著已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但她沒有嘆氣,依舊很有定氣的說道:“看來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不止沒有其他選擇,你們也沒有太多時間。”

    包道乙神色微冷,鬆開五指,寶劍再度懸浮起來,手搭長鬚,沉如鐵線,道,“我的耐心雖然不錯,但谷中一戰必然引來注意,若是再有人來,我的劍只怕就不那麼分得清誰是該死的,誰是可用的了。”

    威逼利誘,手段盡出,暗紅的劍身冷光映照面目。

    穆桂英展顏一笑。

    她從穆柯寨奔逃至少林,又一路輾轉流落到終南山,這一路上風塵僕僕,身經百戰,披星戴月也是嘗試,即使身體可以休息,精神上也早已經疲憊不堪。

    可是她這一笑,身上沾染的塵埃血跡,就都成了映襯。

    清豔絕倫的煥然銳氣,威不能屈,利不能誘,就算“道”“義”,也束縛不住。

    “你若不答應,身邊的人都會死,降龍木也終究保不住,真是最最愚蠢的選擇。”

    她笑說,“當初丁春秋上山的時候,也是這麼跟我父親說的。”

    包道乙已有預感,眼放殺氣,眼神如同尖錐一樣,迫在穆桂英臉上,好像要用這種壓力讓她不敢再說下去,使她改變主意。

    可笑他這般作態,對方還說得更暢快。

    “然後我父親說,老子佔山是土匪,一條絕情漢,刀砍不皺眉,難道是個軟心腸嗎?”

    大家都會死?

    當然會,很可能會,但人還沒死,就絕沒有妥協。

    這世上有一種人,可以為朋友付出性命,可不能是自屈了尊嚴。

    包道乙冷嘆:“可惜了。”

    烏紅光華一閃。

    雁翅刀出鞘,披一泓秋水寒徹骨。

    揚刀齊秀眉。

    刀斬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