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銅臭 作品

第78章 昔顏已逝

    漠北君鬼影般出現在戰圈之中,拎起尚清華,扔小雞一樣扔到沈清秋那邊,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來的十秒內,沈清秋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暴打”……

    竹枝郎這邊被漠北君狂毆不止,圍攻天琅君的火力陡然加大。

    天琅君雖沒了一隻手,以一對多,風度仍分毫不墜,道:“唉,你們為何又這樣。以多對一,不覺得勝之不武有違道義?”

    一名掌門搶攻道:“對付你這種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亂的魔族妖人,還講什麼道義!”

    下一刻,他的腦袋猶如蒜瓣一般被拍得四分五裂,天琅君笑道:“其實我本來沒什麼不良的居心,也不覺得天下大亂多有趣。偶爾越界,來這邊唱唱曲,讀讀書,挺好。不過,既然都在白露山待了那麼多年,不真如你們所想做點什麼,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嶽清源指尖一彈,玄肅出鞘三寸,靈力暴漲。天琅君身上骨骼錯位般咯咯作響,“咦”了一聲,道:“果然是掌門。挺好,你師父本人不怎麼樣,挑徒弟和繼任者的眼光倒好。”

    他伸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肅劍鋒,恍如無知無覺,笑道:“但你為何不盡數拔出?只是這樣,還奈何不了我。”

    嶽清源目光一沉,玄肅再次出鞘半寸!

    忽聽洛冰河涼涼地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

    天琅君笑容未褪,突然,一道強勁的魔氣如斧砍刀劈般襲來。

    他僅剩的那隻手脫臂而出,被狂風捲起,飛出洞外,直墜下埋骨嶺。

    洛冰河終於出手了!

    這對父子再次對上,這次,終於輪到天琅君毫無還手之力。

    洛冰河兩眼紅得刺目,緊繃著臉,出手狠戾,毫不容情。天琅君現在雙手皆斷,竟然有了左支右咄、應接不暇之態。竹枝郎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漠北君,臉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見主受困,像是殺昏了頭,橫衝直闖過去。恰好無妄被天琅君魔氣掃過,口噴鮮血,向後飛出,無塵大師迎身去接。眼看竹枝郎就要撞上他,沈清秋見勢不好,閃身擋在無塵身前。

    竹枝郎一見沈清秋,黃澄澄的瞳孔閃過一絲清明,猛地剎步。導致身形不穩,踉蹌著險些栽倒,正要繞過沈清秋去助天琅君,倏地一道白光橫穿而來。竹枝郎背部重重撞上洞壁,被生生穿胸釘在了岩石之上。

    他胸口那半截修長的劍身,正是正陽。

    沈清秋回頭,洛冰河緩緩收手。天琅君平靜地站在他身後兩丈之外。

    只站了一會兒,他就姿勢優雅地倒了下去。

    ……

    打完了?

    這麼簡單?

    沈清秋還有點沒法接受。

    他都沒打幾下呢。這就完了?

    他拍尚清華:“……你不是說天琅君很難打嗎?”

    尚清華說:“……是很難啊。”

    沈清秋:“這贏的有邏輯嗎?”

    尚清華:“再難打的boss,在男主面前也不要想浪得起來。這不是公認的邏輯嗎?”

    兩人環顧四周,來時有數十人,滿血狀態,到現在,站著的已經沒剩幾個了。沈清秋看著之前視作超難關卡boss的兩位。一個被釘在牆上,鮮血淋漓;一個正躺在地上,十分符合“飽受蹂躪、斷了線的破布娃娃”此類描述。

    半點也沒有打完終極boss的酣暢淋漓之感,越看越覺得,這根本就是己方在欺負老弱病殘,仗著人多不要臉地群毆……

    沒錯他們的確是在群毆。可誰知道會變成這樣?boss實力和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洛冰河轉回身,滴血未沾,氣定神閒,問沈清秋:“要殺了他嗎?”

    他指的是天琅君。竹枝郎聞言,握住正陽劍身,奮力外拔。他脖子臉上鱗片似乎在混戰中被颳去不少,這時一陣一陣用力,血流如注。

    自從知道公儀蕭為他所殺後,沈清秋心裡一直有個疙瘩,但這幅模樣,實在慘不忍睹,見者很難不同情。而且,雖然沈清秋被他詭異的報恩方式坑了無數次,可好歹竹枝郎從沒對他起過壞心思。

    沈清秋嘆道:“都變成這樣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血沫,乾啞地說:“變成這樣?”

    他苦笑道:“如果我說,白露山那副模樣,才是我的原身,沈仙師你有何想法?”

    一個轟天雷劈到沈清秋腦門頂上。

    怎麼,原來白露林那在地上爬爬爬的蛇男才是竹枝郎的原始形態嗎?!

    竹枝郎喘了一口氣,道:“我血統微賤,只因我父親是一條混沌巨蛇,母親生下我時,便是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樣。一直長到十五歲,旁人皆棄我惡我,辱我驅我。若非君上助我化為人身,還肯提攜我,我便一生都是一隻蠕動在地的怪物。”

    他咬牙道:“君上給了我第一次為人的機會,沈仙師你則給了我第二次。或許對你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萬死莫敢不報……沈仙師問我‘何苦’?你說我是何苦?”

    天琅君忽然嘆道:“傻孩子,你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

    他雖然躺著,卻躺的依舊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氣侵蝕的小半張臉,就更雍容了。

    他望著天,悠悠地說:“人啊,總是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親密的人,轉眼也可以欺騙於你。何況一直都只是你一廂情願地要報恩?你說再多,他也不懂你,只會厭煩不解。又何必多言?”

    一時之間,在場眾人都沉默不語。一個本無異心的大好青年,滿心歡喜談了一場戀愛,卻不過一個騙局,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高山之底,無數個日日夜夜。誰有資格讓他不要怨恨?誰有資格讓他“放下吧,看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