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193、京郊殯宮(31)

    ‘說說佟和歌的事吧。’

    外面的熱鬧完全影響不到京郊殯宮旅程,雲良翰等人幾次想接近丙二五零,結果全被鬱和慧給嚇了回去。

    有鬱和慧在,衛洵當起了甩手掌櫃,緩了一會後衛洵提起精神。他撩起衣服,看了眼自己遍佈全身的雷電傷痕,試探伸手出去接了幾滴雨水,想試試按鬱和慧說的,接水和泥抹平傷痕。

    但頃刻間衛洵掌心與雨水接觸的地方就化成了泥漿,散發出泥土特有的潮溼氣味。衛洵一個後仰,露出嫌惡的表情,當場就是一個甩手,縮回來繼續烤乾。

    一想到要把泥漿往身上抹……衛洵準備轉移一下注意力再試試。

    ‘佟哥比我大一歲,在旅隊中算是大家的醫生吧。’

    鬱和慧理解衛洵,不會覺得他潔癖是矯情,而是努力幫他轉移注意力。

    佟和歌也死了,他的事情說起來倒是不會讓鬱和慧頭疼。

    ‘隊裡一直都沒導遊,但是有佟哥在,大家都沒犯過什麼病。人參,太歲,何首烏,這是佟哥慣用的三位靈。’

    ‘十年前你們就沒有導遊?’

    衛洵反覆嘗試幾次,還是下不了手。他乾脆召出魔蜂來,讓魔蜂們飛出去沾水再回來。此刻衛洵懶洋洋歪著頭,自己不動手,指揮著勤勤懇懇的沾水小魔蜂們幫他補角。

    ‘為什麼?’

    歸途導遊這點,衛洵一直很疑惑。張星藏都能拐到追夢人,憑安雪鋒的實力,拐個有資質的導遊不難吧。

    ‘記不清了,好像當年出過什麼事吧。’

    鬱和慧道:‘其實十年前那會,各大旅隊都沒導遊的,希望旅隊和酆都旅隊是當時東區唯二帶導遊的,而且是頂尖導遊。當時跟酆都合作的導遊是‘惡蟲師’。’

    ‘後來希望旅隊滅了,‘惡蟲師’死了,那是

    很久之前的事了。’

    大狐狸小心蹭了蹭衛洵,耳尖垂落,又說起佟和歌:‘佟哥死的比我晚,他是醫生,通常呆在後方,橙姐專門保護他。’

    似是想起趣事,鬱和慧笑著眯起眼,小聲和衛洵道:‘橙姐特別颯,像女將軍似的英姿颯爽。她真的很厲害,這把紅油紙傘是她做的,平時出門過旅程,她能同時操控十把。’

    同時操控十把紅色油紙傘是什麼概念?這一把油紙傘就能扛天雷而不損壞了!

    ‘當時隊裡副隊……王澎湃當時是副隊。他可喜歡橙姐了,又不敢說,就暗搓搓給人家送飯啊,送花啊,絞盡腦汁寫情書還不署名。每天看橙姐保護佟哥就可酸了。’

    鄔樂橙太好看,王澎湃就有點自卑。

    ‘當時大家都年輕,王哥暗戀這事,其實就小樂當時太小還不懂。’

    鬱和慧感嘆道:

    ‘後來上戰場,很多強者專門設下陷阱,針對圍攻我們。偷襲佟哥的強者就有十個,要絕我們的後路……橙姐一直護著佟哥,護到前線,但是自己沒撐得住,犧牲了。她死的比我還早。’

    ‘佟哥愧疚死了,那會跟著魔似的,誰勸都不頂用,還是副隊出面安慰的他。說橙姐是軍人,她履行職責保護你,拼盡全力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你現在放不下,才讓她無法安心。’

    ‘佟哥被勸的重新振奮起來,但我看見過副隊獨自一人的時候流了很多眼淚……其實反倒是副隊沒能走出來。’

    王澎湃的稱號似乎沒有什麼長進,十年前他主稱號是老司機,十年後他還是老司機。時間在他身上彷彿靜止了。

    ‘誰針對你們?’

    從鬱和慧的話語中,衛洵敏銳發覺了許多信息:‘戰場在哪裡?’

    ‘不能說。’

    鬱和慧也回答的很乾脆。

    ‘你們報仇了嗎?’

    衛洵換了個問法。

    ‘嗯。’

    這次鬱和慧應了一聲,簡短道:‘報仇了,那些算計我們的人全都被安隊殺了。’

    ‘安雪鋒當時就那麼強嗎?’

    衛洵訝異:‘十年前,他應該也剛進旅社不久吧。’

    鬱和慧當年失蹤後,安雪鋒帶隊調查這個案子才接觸到旅社,茅小樂也

    是在那個時間點左右進來的。照這麼看,他們當時差不多都還能算得上新人。

    ‘你進旅社時間也不長。’

    鬱和慧反問:‘現在的你弱嗎?’

    ‘挺弱的’

    衛洵謙虛道。

    ‘那再過六個月,你會有多強?’

    ‘這我也不清楚。’

    衛洵誠實道。六個月,起碼六場導遊旅程,再加上他見縫插針搞旅客旅程,起碼加起來一共有個十來把。

    他是八月十五號進來的,到現在快九月底,不到兩個月,三場旅程,強到現在這個地步。如果再過六個月,毫不誇張的講,衛洵的那幾個橙色稱號應該都搞出來了,異化態也該成長到成熟。

    ‘天才在旅社這種環境下,本身就能飛速成長起來。’

    鬱和慧道:‘那時候我失蹤,是故意切斷了和現實間的聯繫,因為我發現哥哥也有接觸到旅社的徵兆。’

    ‘你知道的,旅社總喜歡拉‘有緣人’’

    說起這話時,鬱和慧很平靜。要不是切斷了和現實間的聯繫,鬱和安恐怕早十年就也進旅社來了。但代價卻是鬱和安終日無法安眠,一直處於惶然痛苦中,天天尋找他。

    是進入旅社面對諸多危險,還是在現實中痛苦度日?

    時至今日,鬱和慧也說不清了。

    ‘安隊他們進來時,我覺察到他們和我有緣……或許是因為我才進來的。’

    鬱和慧嘆氣:‘所以初期時候,我帶了帶他們。’

    最初是隻帶安雪鋒一個。安雪鋒成長速度快的嚇人,鬱和慧帶了兩次就覺得這人應該沒問題,想放手了。結果茅小樂進來了。

    一個九歲的小道童,又因為現實突遭重變性格扭曲。雖然理論上講他是安雪鋒的‘有緣人’,但如果不是為了調查鬱和慧失蹤的事,安雪鋒又怎會拜訪道觀,牽扯進茅小樂來?

    不能放著不管。

    鬱和慧這一管就再沒放過手,很快的王澎湃、百飛白和周希陽也進來了。百飛白是法醫,王澎湃是線人,周希陽是安雪鋒的副隊。他們都是接觸到了鬱和慧失蹤這事,又是與安雪鋒有關聯的人。

    ‘後來安隊就跟我一樣切斷現實聯繫了。’

    鬱和慧無奈道:‘他帶人能力比

    我都強。’

    除了鄔樂橙和佟和歌,算上鬱和慧,初代歸途幾乎都是安雪鋒的‘有緣人’。而鄔樂橙和佟和歌也是安雪鋒在旅程中遇到的志同道合的人,被他拉來的。

    其實像那些大旅隊,大多都存在很多年了,像是飛鴻,玄學,酆都,都算是老牌旅隊。當年安雪鋒其實也收到了許多大旅隊的邀請,皆是進隊就能做主力隊員,重點培養的。

    但安雪鋒拖家帶口,很少有旅隊願意同時接納這麼多人,而且就算接收,除了當時的安雪鋒和茅小樂鋒芒畢露,能進主旅隊外,當時稱號還沒成型的百飛白、周希陽和王澎湃都只能進下屬旅團。

    安雪鋒不同意,他要對被自己帶進來的兄弟們負責,到最後乾脆咬牙自己組了個旅隊。後來安雪鋒奪得了日暮歸途稱號,整個旅隊也被旅社賜名為歸途,力壓老牌旅隊,成為了旅社第一旅隊。

    這第一一當就是十年。

    衛洵若有所思抱著羽毛,烤乾自己剛粘好的角。翅膀尖耷拉著,任由小魔蜂們來回運水修修補補。

    鬱和慧拿安雪鋒來給衛洵做比對,更讓衛洵沉思。鬱和慧是去大學報到的路上‘失蹤’的,那邊大學開學在八月底或是九月初,也就是說安雪鋒進旅社也許在九月左右,和衛洵進旅隊的時間其實差不多。

    但鬱和慧說六個月……假設安雪鋒是九月進旅社,六個月後就算是第二年三月,也過了年末慶典的時間了。

    也就是說,在年末慶典後三個月左右,會有‘戰場’。

    鬱和慧疲憊打了個哈欠,衛洵心頭動了動,不再問他這些過去往事。回想這些對鬱和慧來說壓力還是太大。

    ‘導遊和旅客死了都會被旅社回收,那你說,這次靈參會不會和佟和歌有關?’

    佟和歌和靈參有關,這次又遇到參精,真的只是巧合嗎?

    衛洵問道:‘他也會和你一樣,還有記憶嗎?會特意找來嗎?’

    就像當初鬱和慧和萍萍做交易,來衛洵帶的旅隊看哥哥一樣。

    ‘不知道……我現在感知不到。’

    鬱和慧又打了個哈欠,他今晚也被天雷劈了三下,耗力太多,是真的累了。呼吸逐漸平

    緩,眼睛也困的半閉半整。

    “睡吧,我和哪吒靈聊聊。”

    聽衛洵這樣說,鬱和慧糾結一會,終於安心睡了。衛洵耐心等待惡魔之翼修復好,期間用了各種治癒道具,又從旅社商城買了雙‘絕對防水’的雨靴。

    周希陽抱臂斜倚著圍牆淺眠,面朝戲臺方向。他警惕的像條軍犬,呼氣時睡著,吸氣時醒來,丙二五零那邊一有動靜周希陽就立刻睜開眼,緊張望過去,關注著丙二五零的一舉一動。

    看丙二五零恢復正常身形,披著淺藍披風,戴金色面具,打著紅色油紙傘,腳踩著一雙墨綠色雨靴,悠哉漫步在細雨中。

    看起來好多了。

    周希陽稍微放下心來,看丙二五零衝他揮了揮手——沒有讓他過去的意思。周希陽頷首表示明白,與此同時他注意到丙二五零身邊飛著的紅色怪鳥。

    嘶——

    周希陽腦內拉響警報,下意識站直身子,條件反射手摸到槍上。

    明明有哪吒靈在旁邊,丙二五零應該是安全才對,但周希陽一看這倆湊到一起就覺得他們要搞事!

    說實話這幾天下來,他都快要神經衰弱了。

    看著丙二五零和哪吒靈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然後丙二五零摘下手套蹲了下來,將手插·入泥土中。之前明明還潔癖嫌泥髒的人此刻竟這樣做,周希陽總覺得哪裡不對!

    同時關注到丙二五零那邊動向的還有許多人和妖,但任憑他們伸長耳朵去聽,也完全聽不到丙二五零到底在和哪吒靈說什麼!和周希陽一樣覺得不妙的人有挺多,大部分人和妖都沒有周希陽‘保護丙二五零’的偉大志向。

    他們更多是想在‘災難’到來時保護好自己!

    被天罰劈過的身體還在抽痛,此刻看到丙二五零再站出來,站到天井正中的時候,所有人和妖都渾身一顫,心跳速度飆升。耳邊似乎迴盪著震耳欲聾的雷鳴,還有丙二五零瘋狂肆意的大笑——

    要命!

    以至於第二天一早,不到五點所有旅客(其實是一夜沒睡)就全都起來了,一個個迫不及待的要離開這不詳之地。

    魔鬼商人精神也有些萎靡,他看了眼天色,和衛洵商量道:“早點走吧,下

    雨天紙人走的慢。”

    大雨一晚上沒停,德慶班民宿又塌了,紙人們別說晾乾了,甚至比昨天更溼。戲臺不是封閉空間,擋不住斜風細雨。今天一早芷家老管家就憂心忡忡找上隊長周希陽,說是必須要在九點前找到新落腳點。

    否則紙人們恐怕就要承受不住了。

    這就是天然的景點時間限制,九點前他們必須到達小湯山西側的陽壽鎮殯宮。

    簡單吃過自帶食物當早飯,收拾行囊,再次和紙人們按照出殯隊站位站好,拋灑著紙錢向小湯山走去。

    臨出德慶班民宿遺址前,周希陽習慣性再審視一番昨夜住地,只看到滿地狼藉,到處都是被閃電劈過的痕跡。那些妖物全都不見了蹤影,還活著的中小妖該是被梅恪爾帶走了。那頭紅狐倒是大膽,不知從哪捉了只野雞,自帶口糧顛顛跟在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