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獅子 作品

第143章 伊人獨行歧路,俊彥齊聚名園

    郭猗說,目下,陳才人出宮,身份不止於“天使”“中使”“中大人”,而更像是皇后的私人代表,她打交道的,不止於王公文武眷屬,也包括“王公文武”本人。

    她雖自稱“婢子”,但沒有一個“王公文武”敢真將她當作“婢子”,即便宗王見她,都是平禮——她斂衽,對方一定作揖還禮。

    品級略低的官員,對她多有“過禮”——長揖到地;其眷屬,甚至有對她行拜禮的。

    煊赫如此,向伊請託,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吧?

    意外,不過是你一個人的意外。

    何天自然而然的想其一個人來——東漢安帝乳母王聖之女伯榮。

    這位伯榮牛叉到什麼程度呢?

    兩件事足可說明:

    其一,漢安帝的老爸,為清河孝王劉慶,安帝即位後,追封老爸為孝德皇,山陵曰甘陵,伯榮作為“中使”,“致敬甘陵”,排場極大,“朱軒駢馬,相望道路”,這也罷了,關鍵是——

    “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

    劃重點:“王、侯、二千石”對伯榮行拜禮。

    另外,“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

    其二,伯榮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瑰,劉瑰娶伯榮為妻,乃得官至侍中,並襲劉護爵。

    這是非常離譜的,彼時,劉護的同產弟劉威尚在,襲爵,怎可以輪到一個從兄?

    這碗軟飯,味道實在太好了。

    史載,伯榮與其母王聖“扇動內外,競為侈虐”,“出入宮掖,傳通姦賂”。

    目下,阿舞當然還不比伯榮,但會不會終有一天,也變得同伯榮一樣?

    如果阿舞真的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何天……很難過。

    但,仔細想想,他了解阿舞嗎?

    其實不瞭解,而他也從未真正有心、費心去了解。

    阿舞對他,好是真好,好到叫他懷疑,她是不是喜歡自己?他不曉得這是不是錯覺?或者,阿舞對他好,僅僅因為他的識見智謀,對於皇后來說,不可或缺?

    然,現在看來,不說“識見”,若僅僅是“智謀”,也未必是“不可或缺”了。

    對於皇后,何天的感覺,同樣五味雜陳,要說“好”,皇后對他,也是真好,何天因衛氏而同皇后“分手”,但有一說一,皇后滅衛瓘門,其實是一報還一報,同時也為消除隱患,無所謂善惡,更非針對何天。

    何天既不肯再為皇后服務,也就很難再對皇后施加影響,愈往後,關係愈淡,欲有所影響,愈難。

    還有一個賈謐,他的地位,超然於賈模、郭彰之上,據郭猗說,朝野乃至市井圜圚間看賈謐,幾與儲君無異,已經有人暗地裡喊他“賈太子”了。

    請託賄賂,直接找上賈謐的,倒是不多——高攀不上呀。

    賈謐自己,似乎也不屑於蠅營狗苟之事——他也不缺錢;事實上,賈謐的起居服用,室宇崇僭,器服珍麗,歌僮舞女,選極一時。

    賈謐素以才學著名,他最大的興趣,乃是招攬天下名士,拿他自己的話說,“開閣延賓,大興文章。”

    “他周圍的一班人,”郭猗笑說,“都說賈長淵‘漢之賈宜,不能過也’。”

    “他周圍的人——都有哪些呀?”

    郭猗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過去:

    “渤海石崇、歐陽建,滎陽潘岳,吳國陸機、陸雲,蘭陵繆徵,京兆杜斌、摯虞,琅邪諸葛詮,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清河崔基,沛國劉瑰,汝南和鬱、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畛,太原郭彰,高陽許猛,彭城劉訥,還有……對了,中山劉輿、劉琨。”

    何天輕輕“哼”了一聲,“郭彰也在裡頭……這就是啥‘二十四友’了?”

    郭猗笑道,“對!原來你也聽說過這個名號?”

    頓一頓,“其實,想往賈謐身邊湊的,遠不止‘二十四友’,不過,其餘人等,在賈謐眼中,等而下之,看不大上就是了。”

    何天想起賈謐“案牘勞形、等因奉此”的自況,心說,賈明公,你整天忙著“開閣延賓、大興文章”,哪兒有時間“案牘勞形、等因奉此”?